捡到团团的第三天,小家伙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那条骨裂的后腿已经能稍微沾地,虽然走起来还一瘸一拐,但精神头十足,尤其对“灵泉牛奶兑螺蛳粉汤”这一特供食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每次都能把碟子舔得光可鉴人。
白梨把它安顿在屋檐下的软垫上晒太阳,自己则戴上那顶宽檐破草帽,拎着小锄头,钻进茶行里继续和杂草做斗争。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如果不是惦记着那笔巨额的“医药费”和某个态度冷淡的车主,这日子简直完美。
她正埋头苦干,忽听得隔壁果园传来一阵陌生的发动机声响,不同于村里常见的拖拉机或摩托。
她下意识地直起腰,手搭凉棚望过去。
只见一辆看起来就很结实耐造的黑色越野车停在果园边缘的小路上。车旁,站着一个男人。
只一眼,白梨就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188cm左右的身高,寸头,线条利落的下颌线,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股不同于村里人的挺拔气场。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pt恤,布料被汗微微浸湿,紧贴出结实的胸肌轮廓,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却有一道浅色的、略显狰狞的旧疤纵向划过,平添了几分硬朗。pt恤下摆一丝不苟地扎进卡其色军裤里,衬得腰线收得极紧,利落得像一把折刀。
此刻,他正站在一棵正值盛花期的桃树下,仰头观察着树形。粉色的云霞在他头顶绚烂绽放。
然后,他动了。
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修枝剪抬起,瞄准了一根看起来颇为粗壮、但确实有些过密的内膛枝。
白梨的心跟着那剪刀一起提了起来——那是果树修剪中常见的“开天窗”手法,为了增加内膛光照和通风,但……
“咔嚓——!”
一声干脆利落到近乎冷酷的脆响!
那根比成人手腕细不了多少的枝条应声落地,断口整齐得吓人。
白梨的眉心狠狠一跳!
那根枝条上,至少挂着几十个饱满的花苞!这一剪下去,别说今年的果子,连这棵树最美的“容颜”都被削去了一大块!更重要的是,现在正是果树光合作用积累养分的关键时期,这一剪,几乎把树冠的光合层直接腰斩了!在她能“听”到的维度里,那棵桃树刚刚发出了一声尖锐的、近乎“惨叫”的痛苦情绪!
科研出身的严谨和灵植师的本能同时在她心里烧起一把火。
她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扔下小锄头就几步跨过两家地界那模糊的分割线,扬声喊道:
“喂!那树也会疼!”
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气愤和……一丝多管闲事的心虚。
男人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而平静,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随即,他的视线向下,越过她,落在了她家茶园里插着的几块明黄色的防虫板上。
那几块板子,因为日晒雨淋,已经有些褪色,上面密密麻麻地粘满了各种小飞虫——有目标害虫蚜虫和粉虱,但也不可避免地粘住了几只正在辛勤工作的蜜蜂和小食蚜蝇。
男人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黄板粘了蚜虫,也粘了授粉蜂。佛系除虫?”
一句话,精准无比地戳中了白梨的专业痛点!
她确实知道黄板会误伤益虫,所以一直用得比较克制,更多的是依靠覆盖种植和那点微薄灵力带来的生态平衡。被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就像“农业暴力分子”的家伙指出来,她顿时心虚了三秒,脸颊有点发烫。
但输人不输阵!
她立刻挺直了(并不存在的)胸脯,强行辩解,甚至带上了点胡搅蛮缠:
“我那是给昆虫开的‘双向奔赴’相亲角!自愿原则,看对眼了就一起粘上去天长地久!你懂什么!”
空气安静了一瞬。
男人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好笑的神色。他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是利落地将手里的修枝剪“咔哒”一声合拢,收进腰后一个磨损严重的牛皮工具套里。
动作干脆,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感。
然后,他转身,朝着越野车走去。
就在白梨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交锋以对方的漠视告终时,山风送来了他清晰而平稳的话语,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叫林予安。”
白梨一愣。
这名字……有点耳熟?村里人好像提过……隔壁果园主家那个当兵回来的孙子?
不等她细想,男人的下一句话随风飘来:
“你的狐狸,我的皮卡撞的。医药费我出。”
白梨:“???”
信息量过大,她的大脑宕机了一秒。
——原来车主是他!那个只活在村民闲聊和微信群里的“林家倒霉孙子”?那个开皮卡撞了团团(还疑似逃逸?)的家伙?!
——等等!
他就这么走了?!确认了肇事者身份,说了要付医药费,然后……尾巴都没道歉一句?!甚至都没问问团团现在怎么样了?!!
这什么态度啊!
白梨看着那个挺拔利落的背影毫不留恋地拉开车门,发动引擎,越野车喷出一点尾气,掉头驶离,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被剪下来的那根桃枝,上面娇嫩的花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可怜。
又抬头,看了看自家茶园里那几块粘着蜜蜂尸体的黄板。
再想想那个男人冷淡的表情和最后那句通知而非商量的话。
“剪树狠,说话更狠……什么人啊!”她小声嘟囔了一句,憋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气,弯腰捡起自己的小锄头,悻悻地走回茶园。
第一次交锋,似乎……
没分出胜负,但结结实实憋了一肚子窝囊气。
而另一边,驶离的越野车里,林予安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那个戴着破草帽、站在茶园里显得有点气鼓鼓的身影,以及她身边那些长势……异乎寻常旺盛健康的茶树,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相亲角?”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很快压平。
目光再次扫过后视镜里那片与周围果园截然不同、洋溢着过度蓬勃生机的茶园,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