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带来的喧嚣如同夏日的雷阵雨,来得猛烈,去得也迅速。首页banner位如期上线,连续七天的曝光让“蛤蟆山咸鱼小仙茶”这个名号彻底出了圈,店铺粉丝数暴涨,那批预约券也被一扫而空。
白梨却践行着“给树放假,我也放假”的承诺,真的歇业了几天,每日里只是巡巡园、喝喝茶、撸撸狐狸,仿佛那场创下纪录的直播从未发生过。
然而,资本的风暴眼,已经悄然转向了她这片看似与世无争的茶园。
这天下午,一辆与山村土路格格不入的黑色商务车,艰难地爬上了蛤蟆山,停在了白梨的老屋前。车上下来一位穿着精致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正是平台总部那位与白梨对接的运营经理,姓苏。
“白小姐,恭喜!上次直播数据爆了,总部非常重视!”苏经理笑容热络,眼神里却带着精明的打量,她环顾了一下简陋的老屋和周围“原始”的环境,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寒暄几句后,她切入正题,将那份文件夹郑重地推到白梨面前。
“这是我们平台顶级主播的S级签约合同。签约金300万,直接预付! 后续分成比例最高档!条件是每月保证60小时的有效直播时长,并且配合平台的商业活动和广告植入。”苏经理语气充满诱惑,“白小姐,以你现在的热度和独特的个人风格,只要签约,我们倾尽资源捧你,年入千万绝不是梦!”
300万!预付!
每月60小时直播!
这两个数字,像两颗重磅炸弹。若是几个月前,还在为房租和生计发愁的白梨,或许会心跳加速。但此刻,她看着那份印刷精美、条款密密麻麻的合同,内心却异常平静。
她想起了魔都写字楼里无休止的加班,想起了猝死前心脏的绞痛,想起了天道嗜睡症的强制关机。60小时直播,听起来比996“轻松”,但意味着她要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捆绑在镜头前,迎合流量,讨好观众,甚至可能要去做很多违背本心的事情。
她的茶园怎么办?她的仙田怎么办?团团怎么办?她那宝贵的、用来晒太阳和发呆的咸鱼时间怎么办?
这300万,不是馅饼,是买断她自由和宁静的枷锁。
苏经理见她沉默,以为她在权衡,又加紧游说:“白小姐,机会难得!网红生命周期很短,必须趁热打铁……”
白梨忽然笑了笑,伸手拿过那份承载着巨额财富的合同。她没有翻看里面复杂的条款,而是直接将其翻了过来,露出了空白的背面。
然后在苏经理错愕的目光中,她起身从窗台上拿来一支用来记事的铅笔,在合同背面的空白处,刷刷刷地写下了几行字:
【白梨直播工作原则】
1. 每日直播时长 ≤ 4小时。
2. 不接与茶园、茶叶无关的商业广告。
3. 不参与低俗、炒作类活动。
4. 最终解释权归白梨所有。
写完后,她将这张已经被她当成草稿纸的“合同”递还给目瞪口呆的苏经理,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苏经理,谢谢厚爱。这是我的工作原则。如果能接受,我们可以按这个谈。如果不能,”她指了指对方手里那份正式合同,“那就算了。”
苏经理看着背面那几行潦草却强硬的字,尤其是“每日≤4小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等于直接拒绝了S级合约的核心要求!
“白小姐!你……你再考虑考虑!这可是300万!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白梨站起身,送客的意思很明显,“我的茶树等着我去浇水了。抱歉。”
苏经理带着那份被当成草稿纸的、价值300万的合同,脸色铁青地走了。她大概从未见过如此“不识抬举”的主播。
几天后,不知是平台方有意泄愤还是无意流出,“咸鱼主播白梨拒绝300万签约金”的消息,伴随着那张写在合同背面的“工作原则”照片,迅速在网络上发酵。
热搜再起:#咸鱼主播拒绝300万#
话题下面,议论炸锅:
“每天直播不超过四小时?这是上班还是度假?”
“300万啊!说不要就不要?这是真咸鱼还是炒作?”
“我敬她是条汉子!不被资本绑架!”
“这才是清醒!多少网红为了钱消耗自己,最后泯然众人?”
“支持白梨!就需要这种有原则的主播!”
“可是……每天四小时,一个月也120小时了,她写≤4小时,可能更少……平台怎么可能答应?”
有人骂她傻,有人赞她酷,有人怀疑是新型炒作套路。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白梨,正悠闲地给那盆用“灵泉浓缩液”换来的柑橘砧木浇水,对手机里疯狂跳动的信息提示音充耳不闻。
团团叼着那个被它撕碎的收费单纸团,在她脚边滚来滚去。
白梨看着生机勃勃的茶园,深吸一口带着茶香的空气。
300万?
很多吗?
或许吧。
但比起买走她刚刚寻回的、可以自由呼吸的每一天?
那还是太便宜了。
她弯腰抱起团团,用下巴蹭了蹭它毛茸茸的头顶。
“还是给你赚螺蛳粉钱比较实在,对吧?”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