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缓冲期”的申请,在白梨单方面宣布下,勉强维持了三天。这三天里,她坚决不回复任何关于“告白”和“热搜”的询问,连林予安都识趣地不再提起,只是将一日三餐做得更加精致,默默承包了所有需要对外沟通的琐事,仿佛那晚的告白和全网催婚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御仙堂集团发来了正式的董事会会议通知。作为持有1%股份的新晋董事,白梨理论上需要出席。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问题。
按照白梨的本心,她恨不能立刻写个委托书,把这“麻烦”的董事权利和义务全权丢给林予安。但一想到沈如晦那张可能写满嘲讽和看好戏的脸,以及网络上那些嗷嗷待哺、等着看“咸鱼董事”如何应对大场面的吃瓜群众,她那点微妙的、不愿被人看扁的好胜心(或者说懒到极致后反弹的短暂性勤快)冒了头。
“去。”她对着通知邮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就去露个脸,坐一会儿,然后找个机会溜回来。”
林予安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问:“需要我陪你?”
“不用。”白梨摆摆手,一副“多大点事”的表情,“我自己能搞定。”她主要是怕林予安在场,会让她分心,无法完美贯彻“咸鱼划水”的方针。
于是,在董事会召开的当天上午,当一辆低调但奢华的黑色轿车奉命来接白梨时,从农舍里走出来的她,让等候的司机和随后闻风赶来的财经记者们都愣了一下。
没有职业套装,没有高跟鞋,没有精致妆容。她上身是一件印着卡通狐狸头像(疑似团团)的宽松灰色卫衣,下身是一条舒适的休闲裤,脚上……赫然是一双浅蓝色的、带着透气孔洞的洞洞鞋!头发随意披散着,甚至能看到一两根不听话的呆毛翘起。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环保材质的帆布包,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这身打扮,与其说是去参加一家上市集团的董事会,不如说是去楼下便利店买零食。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记者们兴奋地按着快门,标题党们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无数惊悚的标题。白梨对此视若无睹,打了个哈欠,弯腰钻进了车里。
御仙堂总部大厦,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昂贵咖啡和皮质座椅混合的气息。各位衣冠楚楚、气场强大的董事们已然就座,沈如晦坐在主位,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当白梨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以她那身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走进来时,整个会议室有瞬间的凝滞。
所有目光,惊诧、审视、不屑、好奇……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白梨仿佛毫无所觉,她按照名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一个比较靠边的座位。她拉开椅子坐下,帆布包随手放在脚边,然后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里面泡着的枸杞红枣茶。
沈如晦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宣布会议开始。
前面的议程,无非是财报分析、市场展望、战略规划等等。白梨听得昏昏欲睡,全程保持“我是背景板”的状态,只在需要投票时,随大流举手,完美践行了“懒得思考”原则。
直到会议进行到“其他议案”环节。
沈如晦惯例性地问了一句:“各位董事,还有什么补充议案或者建议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议即将平稳结束时,那个穿着洞洞鞋的身影,缓缓地……举起了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比刚才她进门时更加锐利和充满探究。
沈如晦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平静:“白董事,请讲。”
白梨放下保温杯,站起身。她甚至没有走到前面的发言席,就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用她那带着点刚睡醒般的慵懒嗓音,清晰地说道:
“我有个小提议。”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抛出了一个让全场愕然的提案:
“我觉得,御仙堂全国那么多门店,每天灯火通明的,也挺耗电的。不如……每天晚上打烊后,关掉所有非必要的灯,让地球……也喘口气?就关一小时好了。”
关灯一小时?让地球喘口气?
这算什么提案?!儿戏吗?!
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压抑的议论声和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一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董事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白董事,我们这是上市公司董事会,不是环保志愿者协会。关灯一小时?你知道这会带来多少安全隐患?会造成多少不必要的运营麻烦?这种毫无经济效益的提议,简直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就是,门店形象还要不要了?”
“监控怎么办?夜间巡查怎么办?”
“异想天开!”
几乎全体股东都持反对意见。沈如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白梨,眼神深邃,似乎在评估她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几乎一边倒的反对声浪,白梨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或尴尬的神情。她只是弯腰,从脚边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份不算太厚,但装订整齐的文件。
“哦,关于经济效益和安全隐患的问题,”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今天的茶叶炒制火候,“我这里有一份‘云耳菌节能辅助系统’的初步实验数据,大家可以看一下。”
她将文件递给旁边的秘书,示意分发下去。
董事们将信将疑地接过文件。当目光落到那些清晰的数据和图表上时,会议室里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和难以置信的低呼。
文件显示,白梨和林予安在实验室环境下,利用特定频率培养的“云耳菌”菌丝网络,结合简单的光敏和运动传感器,构建了一个低功耗的智能照明调控系统。在模拟门店环境中,该系统能在确保基本安全照明和监控需求的前提下,通过精准调控,实现整体节能……
15%!
后面附有详细的第三方能耗对比报告和安全性评估。更让人心惊的是,报告最后根据御仙堂全国门店的总体用电量进行推算,如果全面推行此系统,每年节省的电费,预计将达到……
六千万元人民币!
不是六百万,是六千万!而且这还只是电费节省,尚未计算因其环保形象提升带来的潜在品牌价值和政策优惠!
刚才还大声反对的董事们,此刻看着手中的数据,脸色变得精彩纷呈。那个嘲讽白梨“异想天开”的董事,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沈如晦快速翻阅着文件,眼神锐利。他不得不承认,这份提案虽然出发点听起来“儿戏”,但背后依托的数据和技术,却扎实得可怕。节能15%,年省六千万,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环保倡议,而是一个具有巨大经济效益和技术前瞻性的战略项目!
白梨看着众人变幻的脸色,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关灯,不只是为了省电。更是告诉消费者,御仙堂,开始在乎一些……比利润更长远的东西。”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半晌,沈如晦合上文件,目光扫过全场,沉声开口:“现在,对白梨董事提出的‘门店夜间节能一小时’及配套技术应用提案,进行表决。”
这一次,举手赞成的,超过了三分之二。
提案,通过。
会议结束后不久,财经媒体和社交平台就被一条消息刷屏:
【御仙堂通过环保新规:全国门店将推行夜间节能计划,预计年省电费六千万!】
【揭秘背后推手:最懒董事白梨,洞洞鞋卫衣现身董事会,一出手就让资本关灯!】
网友再次沸腾:
“卧槽!我以为她是去划水的,结果是去放大招的?”
“关灯一小时,年省六千万??这波操作我服!”
“咸鱼の反击:不是不卷,是卷的方向你们看不懂!”
“让资本为环保低头,白梨牛逼!”
“所以@御仙堂,什么时候关灯?我要去打卡!”
白梨坐在回农场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风景,打了个哈欠。
开个会,真累。
还好,四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还没用完,回去还能补个觉。
至于那些赞誉和惊叹?对她而言,还不如回家喝杯热茶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