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屏幕中,那道御剑而来的白衣身影,那冷峻熟悉的容颜,以及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如同万丈雪崩般倾轧而来的元婴威压,让林予安瞬间脊背发凉,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遥控器。
而农舍内的白梨,更是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丹田处的金丹碎渣传来一阵尖锐刺骨的悸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这气息……绝不会错!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行动,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冲出了农舍,朝着仙田方向狂奔而去。拖鞋跑掉了一只都浑然不觉。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仙田边缘时,看到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那扇原本只是荡漾着涟漪的光门,此刻边缘的光芒正剧烈地波动、扩张,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内部强行撑开它!门上的那张便利贴,“禁止偷茶”几个字在能量激荡中疯狂抖动,眼看就要被撕裂。
林予安站在不远处,脸色凝重,正试图操控无人机撤回,但那无人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光门之前,悬停不动,镜头依旧固执地对准着门内。
下一秒——
“嗡——!”
一声清越的剑鸣,如同龙吟,穿透了两个世界的壁垒,清晰地回荡在青安农场的上空。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锋锐,连空气中飘散的灵粒子都为之凝滞。
随即,光门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水面,猛地向外凸起、扩张,一道刺目的白光从中迸发!
白光散去,一道身影,已然踏出了光门,悄无声息地悬浮在仙田之上,离地三尺。
月白流云纹的长袍无风自动,墨发如瀑,仅以一根剔透的玉簪松松挽住。容颜依旧是记忆中的俊美无俦,只是褪去了少年时最后的青涩,眉宇间沉淀着千年风雪也难化的孤高与冷冽,如同绝顶之上万年不化的寒冰。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却足以让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的恐怖灵压,正是这灵压,让无人机无法动弹,让团团躲在白梨身后瑟瑟发抖,连呜咽都不敢发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脚下那柄吞吐着凛冽寒芒的三尺青锋,剑身澄澈如冰,隐隐有霜花符文流转。仅仅是这样悬停在那里,散发出的剑意就让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靠近光门的几株普通茶树上,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一剑霜寒十四州。
来人,正是凌霄剑尊,顾长歌。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棱,先是极淡地扫过那架僵硬的无人机和屏幕后脸色发白的林予安,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然后,这目光越过一切,精准地、不容置疑地,落在了刚刚狂奔而至、头发微乱、甚至还光着一只脚的白梨身上。
当他看清白梨此刻的装扮——宽松的家居服,沾了泥土的脚丫,以及那张因为奔跑和震惊而泛红、却明显带着现代生活滋养出的松弛感的脸庞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寒眸深处,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似是疑惑,又似是……不认同。
他开口,声音比记忆里更加低沉,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磁性,却又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
“师妹。”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重锤敲在白梨心上,让她呼吸一窒。
顾长歌的目光在她光着的脚上停留一瞬,微微蹙眉,随即移开,继续用那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宗门寻你良久。时空乱流已然平复,我来接你……”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回去”这个词不足以表达其决心,换了一个更郑重的说法:
“接你,回家。”
“家”这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沉重而遥远的意味,指向那个弱肉强食、步步惊心的修仙界,指向那座冰冷肃穆的凌霄剑宗。
白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比顾长歌的剑意更冷。回家?回哪个家?她在现代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这片茶园,这个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当咸鱼的小窝,才是她的家!
巨大的压力让她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动作——她猛地抬手,将头上那顶因为奔跑而歪掉的渔夫帽,使劲往下又压了压,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紧绷的下巴和紧紧抿着的唇。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顾长歌那迫人的视线。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干涩的笑容,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
“呃……师兄,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游移,不经意间瞥见了那架依旧在忠实工作的无人机,以及屏幕上可能还在传输的画面……等等!直播?!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猛然想起之前为了向林予安展示仙田状况,好像……大概……可能……没有完全关闭设备的对外传输功能?!虽然不一定是公共直播,但万一……
社死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对元婴剑尊的恐惧!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着林予安的方向,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那、那个……师兄你等一下!我先关一下直播!马上!就一分钟!”
说完,也顾不上看顾长歌瞬间变得难以形容的脸色,扭头就对林予安喊道:“快!关掉!别拍了!”
林予安:“……”
顾长歌:“……”
刚刚还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的跨界重逢现场,因为白梨这句极其不合时宜、充满现代社畜既视感的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近乎滑稽的凝滞。
只有那悬浮的剑尊,周身冰冷的寒气,似乎又浓郁了几分。他看着那个手忙脚乱、注意力完全跑偏的“师妹”,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于……难以置信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