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关于“庚金灵脉”与“木灵血脉”完美互补的论断,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青安农场激起了远比之前更为复杂的涟漪。白梨花费了几天时间,才勉强消化了自己男朋友(或许很快就是未婚夫?)也不是个“普通人”的事实。这让她莫名有种“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的诡异安慰感,但随之而来的,是关于这种特殊血脉更深层次的疑问。
林予安本人对此表现得相对平静。除了最初得知时那一瞬间的愕然,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甚至开始饶有兴致地配合叶知秋进行一些非侵入性的测试,比如测量他在接触不同金属时的皮肤电反应、在不同天气条件下的基础代谢率变化等等。军人出身的他,对于自身拥有的任何特质,无论是后天的技能还是先天的禀赋,第一反应都是如何去认知、掌控并利用它,而非恐慌或排斥。
然而,这份平静,在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被一个从远方寄来的厚重包裹打破了。
包裹是林予安的父亲,一位同样戎马半生、如今在某军事院校担任教职的硬朗老人寄来的。随包裹附有一张字迹刚劲、言简意赅的字条:
“予安,听闻你近况。此物或与叶教授的研究有关。保重。”
包裹里,没有多余的物品,只有一本——或者说一套——用防潮防蛀的特种材料精心封装、纸张泛黄脆化、显然历经了漫长岁月的线装家谱!
林予安捧着那沉甸甸的家谱,神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家族确有修撰家谱的传统,但他从未如此郑重地被要求查阅过。他小心地将其拿到客厅的桌上,在白梨、叶知秋以及闻讯而来的白远山注视下,缓缓打开。
家谱记载的年代跨度极大,追溯到了数百年之前。林氏一族,果然如林予安之前所言,几乎代代都有从军或从事与金属、机械相关行业的记录,家风刚直,尚武重诺。
但很快,叶知秋敏锐的目光就捕捉到了不寻常之处。她指着家谱中,从某一代开始,几乎每隔几代,就会在对应长子(或承担家族责任的嫡子)的生平记载旁,用一种特殊的朱红色颜料,标注着细小的、非汉字的奇异符号,旁边往往伴随着简短的批注。
“金气初显,锋芒内敛。”
“三十而立,锐意难藏。”
“庚金过盛,反伤己身。”
“盛年而逝,殊为可叹。”
这些批注,语焉不详,却透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看这里!”白远山戴着白手套,用专业的镊子小心地翻到后面几页,指着一位生活在晚清时期的先祖记载。这位先祖同样少年从军,骁勇善战,官至参将,却在四十三岁时,记载戛然而止,旁边用朱笔清晰地写着:“庚金脉成,四十三岁,殁。”
再往后翻,民国时期的一位曾叔祖,是着名的兵器专家,同样在四十四岁时英年早逝,记载:“金脉反噬,呕血而亡。”
林予安的父亲,这一代的长子,如今已年近花甲,身体硬朗,似乎是个例外。但家谱中关于他的记载旁,也有朱笔小字:“金脉隐而不发,或因时移世易?”
一条清晰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规律,浮现在众人面前:
林家嫡系长子,似乎遗传着一种特殊的“金脉”,这种血脉通常在三十岁左右开始显着显现特征(与林予安如今的状态吻合),赋予宿主超常的坚毅、果决和对金属武器的亲和力,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仿佛被自身力量反噬的诅咒——极少有人能活过四十五岁!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白梨紧紧抓住林予安的手,指尖冰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父亲会突然寄来这份家谱!他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异常,并联想到了家族那隐秘而悲壮的宿命!
林予安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家谱上那些英年早逝的先祖名讳,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任何一个得知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人,都无法保持绝对的平静。
“怎么会这样……”白梨的声音带着颤抖,“难道就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有。”
接话的是叶知秋。她不知何时已经将家谱中那些朱批和特殊符号拍摄下来,与她建立的关于林予安和白梨的血脉能量模型进行着快速比对分析。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语气带着一种发现关键密钥的激动:
“看这里!这几代的记载旁边,除了朱批,还有这个!”
她放大了一张图片,那是一个用更古老的墨色绘制的、极其复杂的阴阳太极图案的变体,但与常见的太极图不同,这个图案的中心,并非鱼眼,而是一棵抽象的大树轮廓,树的根系深深扎入代表“阴”的黑色区域,树冠则蓬勃生长在代表“阳”的白色区域,而一条闪烁着银白光点的“河流”,环绕着大树,穿梭在阴阳之间,形成循环。
在这个图案下方,有一行几乎褪色的古篆小字,白远山凑近仔细辨认,缓缓念出:
“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庚金至锐,若无乙木疏导,终成破体之刃。唯木灵相济,构生克循环,方可化杀伐为生机,得享天年。”
叶知秋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紧挨在一起的林予安和白梨,声音因激动而拔高:
“明白了!全明白了!”
“林家的庚金灵脉,至刚至阳,缺乏阴柔调和,随着年岁增长和力量觉醒,其锋锐之气会反过来损伤宿主自身的经脉脏腑,导致盛年夭折!这就是‘金脉反噬’!”
“而破解之法,就在这句‘木灵相济’!梨子的上古木灵血脉,代表着的正是至柔至阴的生机之力!唯有与木灵血脉缔结,形成‘金生水,水生木,木润土,土蕴金’的五行生克循环,才能将庚金那伤己的杀伐之气,转化为滋养彼此、生生不息的生机!”
她指着屏幕上并置的两人能量频谱图,那银白色的锐利峰值与翠绿色的柔和波纹,在模拟的生克循环模型中,不再冲突排斥,反而如同齿轮般精密咬合,银光流淌,滋养绿意,绿意蓬勃,反哺银光,形成一个完美、和谐且稳定的能量场!
“这就是‘生克循环’!”叶知秋语气斩钉截铁,“这不是简单的互补,这是救命!予安,你的家族宿命,那活不过四十五岁的诅咒,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梨子!而梨子你的木灵之力,要想完全发挥而不至于失控,也需要予安的庚金之气来梳理和稳固!你们俩,是彼此唯一的解药!”
真相,以这样一种残酷而浪漫的方式,彻底摊开。
林予安怔怔地看着家谱上那些先祖的悲壮记载,又低头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眼中已泛起泪光的白梨,心中百感交集。原来,他对她的靠近,不仅仅是情感的吸引,还是血脉深处求生本能的呼唤。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被写入了各自家族的命运密码之中。
他伸出手,轻轻擦去白梨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震撼后的奇异平静,甚至还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看来,我们不仅是天道包办婚姻,”他顿了顿,看向她,眼神深邃如海,
“还是……命定的互相救命。”
白梨望着他,望着这个注定要与她纠缠一生、彼此拯救的男人,所有的惶惑、恐惧,都在他沉稳的目光中渐渐沉淀。她用力回握他的手,带着鼻音,却异常坚定地说:
“那……以后你的命,归我管了。”
“我的木气,也归你梳理。”
“这笔买卖,不许赖账。”
沉重的家族宿命,此刻化为了两人之间更深的羁绊。
科学无法解释的遗传诅咒,最终指向了玄妙的五行生克。
而破解这诅咒的钥匙,早已握在了彼此手中。
前路或许仍有未知,但至少此刻,他们明确地知道,唯有紧握对方的手,才能打破宿命,走向共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