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精度高达一米的“地下水系图”,如同黑暗中的航海图,为焦渴的土地指引出了唯一的方向。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干涸中摇曳,却足以点燃所有人的行动力。
打井,刻不容缓!
常规的打井设备在如此深度和复杂地质结构面前,不仅效率低下,而且成本高昂,对于现在的青安农场和整个村落而言,都是难以承受之重。更何况,那蕴含着一丝灵泉特性的水源,位置精准,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才能避免破坏那脆弱的含水层。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白梨身上。
这一次,白梨没有退缩,也没有抱怨。她看着图纸上那个清晰的蓝色水滴标记,感受着体内因连日探测而愈发稀薄、却更加凝练的伪金丹灵力,眼神沉静如水。
“我来。”她只说了两个字。
打井地点选在了蛤蟆山背斜轴部,那个被精准定位的点位。村支书动员了村里还能出力的男人们,帮忙清理了表面的碎石和植被,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井架。没有大型机械的轰鸣,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带着破釜沉舟意味的肃穆。
白梨站在井口,深吸了一口气。烈日依旧灼人,但她周身却仿佛萦绕着一层无形的凉意。她闭上眼睛,双手在身前虚拢,丹田内那缕细若游丝的木系灵力被全力催动,沿着特定的轨迹运转、压缩、塑形……
渐渐地,在她虚拢的双掌之间,一点翠绿欲滴、凝若实质的光芒亮起。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在高速旋转,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光芒越来越盛,旋转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直径约莫碗口粗细的翠绿色螺旋钻头!钻头尖端灵光最为凝聚,散发着一种无坚不摧的锋锐气息,尾部则拖着长长的、略显虚幻的光尾。
这是她根据《灵界地质概论》中某种低阶土系法术的原理,结合自身木系灵力善于渗透、滋养的特性,强行模拟出来的 “灵力钻头” !维持它,需要持续不断、极其精准的灵力输出,对心神的消耗巨大。
“开始。”白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维持这个钻头并不轻松。
她双手缓缓下压,那道翠绿色的螺旋钻头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带着轻微的嗡鸣,精准地刺入了井口下方干燥坚硬的土壤之中。
没有尘土飞扬,没有震耳欲聋的噪音。灵力钻头所过之处,土壤和岩石仿佛被最柔和的力量悄然分解、挤压向四周,形成光滑的井壁。钻探的速度远超任何机械,几乎是肉眼可见地向下深入。
十米、二十米、五十米……
白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维持钻头形态和持续输出的灵力,如同抽水般消耗着她的本源。林予安紧紧站在她身侧,手里拿着勘探仪的便携终端,实时监控着井下的地质数据和钻头位置,同时将一瓶补充电解质的饮料拧开,随时准备递过去。
周围帮忙的村民和闻讯赶来的乡邻们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越常识的一幕。他们看不见灵力,只能看到井口不断有被挤压出来的、湿润的新土,以及白梨那明显透支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八十米!
当林予安终端上显示深度达到八十米时,异变陡生!
翠绿色的灵力钻头尖端,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同的东西。一直平稳旋转的钻头猛地传来一股湿润的阻滞感,紧接着——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从井下传来!
与此同时,那道翠绿色的灵力钻头仿佛失去了所有阻力,猛地向下一沉!钻头尾部的光尾瞬间被一股汹涌而上的清亮水流淹没!
出水了!
“出水了!真的出水了!”井口有人眼尖,看到那顺着钻头开辟的通道涌上来的水光,忍不住激动地大喊起来。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欢呼声、惊叹声此起彼伏。村支书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抓着旁边人的胳膊不停地说:“有了!有水了!乡亲们有救了!”
白梨也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差点虚脱倒地,被林予安一把扶住。她撤去了灵力钻头,那股精纯的水流立刻失去了束缚,更加欢快地向上涌出,很快就在井底积起了浅浅的一汪。
林予安迅速用绳索吊下去一个无菌取样瓶,打上来半瓶刚刚涌出的井水。
水质极其清澈,在阳光下折射出剔透的光芒。他递给白梨,白梨接过,也顾不上仪态,凑到瓶口小心地尝了一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甘甜清冽瞬间溢满口腔,不同于普通地下水的沉闷,这水带着一股天然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活力,甚至比她仙田石槽里渗出的灵泉水口感更佳!更重要的是,水中蕴含着一丝极其精纯的水灵气息,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是灵泉!品质很好的灵泉!”白梨惊喜地看向林予安,多日来的疲惫仿佛都被这一口水洗涤了不少。
然而,林予安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没有品尝,而是拿着取样瓶轻轻摇晃了几下,又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
“水质很好,但是……”他指着瓶壁上迅速凝结、又迅速破裂的无数细密气泡,语气凝重,“气泡量异常大,而且破裂很快。这不是普通地下水涌出时携带的空气。”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井口还在不断涌出的水流,确实能看到无数细小的气泡如同珍珠般从水底冒出,在水面破裂。
“根据仪器刚才探测的数据,以及这些气泡的特征,”林予安抬起头,看向白梨,眼神严肃,“这下面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含水层。更可能是一个‘水气共生’的复杂结构,或者说,我们打穿了某个含气层的顶板。”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判断:
“地质结构可能很不稳定。 大量气体存在于岩层缝隙中,会降低岩体之间的摩擦力。我们打通了这个‘出口’,气体逸出,短期内水流增大,但长期来看,可能会引起上部岩层的应力变化,甚至……导致塌陷风险。”
喜悦的气氛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凝固。
刚刚涌出的、甘甜的生命之水,竟然伴随着如此巨大的隐患?
白梨看着井口中那汩汩清泉,又看看林予安凝重的脸色,刚刚亮起的眼眸,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出水,只是第一步。
更大的挑战,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