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意被日渐浓郁的喜庆气氛驱散,腊月的风里开始夹杂着杀年猪的喧闹、蒸年糕的甜香,以及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欢笑声。青安村迎来了灾后第一个,也是意义非凡的一个春节。
去年的这个时候,干旱的阴影还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年过得有些提心吊胆,寡淡无味。而今年,仓库里有粮,口袋里有分红带来的余钱,心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满满的希望,这个年,注定要过得格外红火,格外热闹。
村民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打扫村巷,悬挂大红灯笼,张贴春联和福字。青安农场的小院也装扮一新,门口贴上了林予安亲手写的、笔力遒劲的春联,白梨则负责在窗户上贴各种可爱的卡通窗花——虽然她的手艺比起林予安那手好字显得稚嫩了许多,却别有一番童趣。
除夕这天,天空作美,连日阴霾散去,露出了湛蓝的底色,阳光洒在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村里的年夜饭,很多人家都特意端到了祠堂前的空地上,拼成长长的流水席,大家互相品尝着各家的拿手菜,敬酒祝福,笑声不断,气氛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热烈融洽。
白梨和林予安也被拉到了席间,被热情的村民们轮番敬酒,饶是林予安酒量不错,白梨偷偷用灵力化解了不少,两人脸上也都染上了薄薄的绯红。
然而,真正的重头戏,在夜幕降临之后。
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隐没在山后,村庄并未陷入黑暗,反而被越来越多的灯火点亮。家家户户门前的红灯笼,窗户里透出的温暖光芒,将整个村子映照得如同散落在山间的星河。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片静静卧在夜色中的海绵梯田。
几天前,林予安就和几个年轻人秘密策划了一个特别的“灯光秀”。他们利用梯田蓄水池的结构,在每一层池面的边缘,巧妙地固定上了特制的、防水且安全的冷光水上烟花,并用极细的、隐形的导线连接起来,由一个中央控制器统一控制。
晚上八点整,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宣告着辞旧迎新的时刻到来。就在鞭炮声最密集的时候,林予安对白梨说了声“等我一下”,便快步走向了梯田下方的控制点。
白梨正疑惑间,忽然——
“咻——嘭!”
第一束银白色的光点,如同逆飞的流星,从最低一层的蓄水池中腾空而起,在漆黑的夜空中猛地炸开,化作万千点璀璨的星雨,纷纷扬扬地洒落!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层,第三层……由下至上,层层递进!
“咻——嘭!咻咻——嘭嘭!”
无数绚烂的烟花,从那一方方如同镜面般的冰封池面上接连升起,竞相绽放!金色的菊,红色的牡丹,紫色的罗兰,绿色的垂柳……五彩缤纷,形态各异!
更绝妙的是,这些烟花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巧妙地利用了梯田的层级结构。低处的烟花如同奠基的繁花,高处的则似冠顶的华盖,形成了一种立体的、富有节奏和韵律的视觉盛宴!明亮的火光不仅照亮了夜空,更清晰地倒映在下方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形成了上下交辉、虚实相生的奇景!整片山坡,仿佛瞬间变成了一棵巨大无比的、燃烧着火焰与银花的圣诞树,又像是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在这片曾经饱受创伤的土地上,流淌成了光的瀑布!
“哇——!”
全村的人都涌了出来,站在安全距离外,仰望着这前所未见的奇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惊叹和欢呼!孩子们兴奋地蹦跳着,指着天空大喊;老人们眯着眼,脸上洋溢着满足而欣慰的笑容。
白梨也完全被这景象震撼了。她站在人群前方,仰着头,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漫天流火,璀璨夺目。寒风拂过她的发丝,她却不觉得冷,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向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进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
是林予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她身边。
白梨没有回头,顺势向后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和令人安心的温度。两人一起仰望着这片为他们、为整个村庄而绽放的火树银花。
“喜欢吗?”林予安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嗯。”白梨用力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太美了。”
烟花表演接近尾声,最后的几个大型礼花在空中拼出了“新年快乐”的图案,引来又一阵欢呼。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表演结束的时候,夜空中,传来了轻微的、整齐的“嗡嗡”声。
是无人机!
十几架闪烁着彩色指示灯的小型无人机,不知何时悄然升空,在烟花散去后略显寂静的夜空中,迅速而精准地排列成了一个方阵。
然后,它们机身上的LEd灯依次亮起,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组成了清晰而硕大的汉字——
【白梨】
【新年快乐】
【余生请多指教】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誓山盟,只有最朴素的祝福,和最郑重的请求。
“余生请多指教。”
这简单的六个字,在无人机构成的光点中,静静地悬浮在夜空,也重重地敲在了白梨的心上。
她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林予安。
他正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眼眸在夜色和远处未熄的灯光映照下,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以及毫不掩饰的、深沉如海的爱意与承诺。
周围村民的起哄声、欢笑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世界里,只剩下夜空那行光字,和眼前这个人。
白梨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但她的嘴角,却高高地扬起,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灿烂和幸福的笑容。
她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好!指教!一辈子都指教!”
林予安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再也抑制不住,俯下身,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一次,不再是山顶萤火下的轻柔试探,而是带着所有压抑的情感、所有的庆幸与后怕、所有的笃定与未来的,一个炽热而缠绵的吻。
“喔——!”
“亲了亲了!”
“林教授好样的!”
“白老板,要幸福啊!”
周围的村民们爆发出善意的、震天的哄笑和祝福声,孩子们不明所以地跟着拍手,整个山谷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
夜空中的无人机依旧保持着那行告白,如同永恒的星辰,见证着这山盟海誓。
梯田里的冰面,倒映着相拥的璧人,也倒映着满天欢喜。
春节的烟花,照亮的不只是夜空,更是通往幸福未来的路。
全村一起亮起的,不只是灯火,更是对这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最真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