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谷的废墟还在冒余烟,青灰烟丝缠上斜插焦土的纵剑碑——
碑身断茬像咬碎的牙,参差不齐,从前刻满英雄名的剑痕,如今糊着焦黑血污,硬得能刮下碎渣,成了最刺人的嘲讽。
焦土被烈日晒得烫脚,鞋底踩上去“滋滋”发响,草木碳化的苦涩味钻鼻腔,混着碎骨末子的腥,风一卷就扬出呛人的灰,吸得肺里发疼。
天苍悬在半空,暗金帝袍没风也猎猎响,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在死寂里听得格外清。
威压像座实质冰山压下来,空气都凝成带棱角的冰碴,下方璃和玄风每吸一口气,喉间都像被冰锥划开,肺腑揪着疼。
他左眼星涡慢腾腾转,把两人的狼狈全收进去——
璃的血衣、玄风垂着的断手,都像是不堪一击的对手。
指尖漫不经心划着帝袍星纹,姿态懒怠得像在晒午后太阳,而非要断人生死。
璃和玄风并肩站着,残阳把影子拉得又瘦又长,满是破败。
璃的白衣早看不出原色,左肩到腰腹的血渍凝成暗红硬块,粘得衣料贴在皮肉上,一动就扯得伤口裂痛。
伤口边缘泛着焦黑,是暗金灵力烧的,深可见骨的创口里,星辉血慢慢渗出来,滴在焦土上“滋”地蒸发,留个小白斑——
那是天苍随手一击的余威,连她的星辉护身都没挡住。
玄风的发髻散了,花白头发粘在血脸上,半截断剑握在抖得不停的右手里,剑刃卷了边,还嵌着几块碎骨。
左手死死按胸口,指缝漏黑血,每按一下都有肋骨错位的闷响——
方才替璃挡掌风,他经脉断了大半,灵力转着转着就卡壳,像生了锈的水车。
“联手?”
天苍俯视他们,嘴角勾出淡得像线的嘲弄,声音冷硬如铁。
“当年星陨湖全盛时,陆枫孟怡带三十七长老围我,都没伤我分毫。如今两个残兵,也敢螳臂当车?”
话音没落地,他抬手就是一掌。
暗金掌风像翻涌的黑潮铺过来,掌纹里的星符亮得刺眼,细如发丝的金光射出来,焦土被掀得老高,碎石像炮弹砸向两人,带着冰火交织的怪味。
“星陨·锁天!”
璃咬牙低喝,牙尖咬碎了,舌尖尝出血味。
周身星辉暴涨,星砂从她伤口血珠里钻出来,在身前织成带倒刺的锁链,倒刺闪着净化光。
玄风抓这空当,把剩的灵力全灌进断剑,枯手指捏得泛白,剑身上浮起青白色剑魄,光虽弱却凝得像冰,直刺天苍心口——
这是他压箱底的玄冰剑魄,半截剑也能劈山,是赌命的最后一下。
可天苍只微微侧身,连看都没看玄风,指尖轻轻一弹。
“铛!”
断剑撞在他指尖,脆响震得两人耳膜发麻。
玄风只觉一股巨力顺着剑身冲上来,手臂经脉“咔嚓”全裂了,断剑崩成碎片,一块尖碴划过他脸,在血污上添道新痕。
同时暗金掌风撕星辉锁链像撕纸,锁链断成星砂,余势砸在璃胸口。
“噗——”
璃像断线风筝飞出去,后背砸在半截纵剑碑上,碑身又裂了几道缝,碎块砸她身上。
她蜷着滑下来,想站却动不了,胸口的星痕开始裂,淡蓝星辉往外漏,每呼吸一次都脏腑疼得痉挛,像被人攥住了心。
玄风看红了眼,不管手臂裂痛,纵身扑上去,掌心最后一缕剑魄颤巍巍的,要拍天苍后背。
天苍却像背后长眼,反手一道光束打在他丹田——
“呃啊!”
玄风发出凄厉的喊,丹田像被岩浆烧,百年灵力全乱了,经脉被冲得千疮百孔。
他直直砸在焦土上,溅起滚烫的灰,身下的土被血浸黑,晕开个不规则的印。
“玄风道友!”
璃急着喊,用胳膊撑着坐起来,却被天苍的威压钉在原地,膝盖“咔”地磕在碎石上,疼得眼前发黑。
她看见玄风抬起头,花白胡子粘着黑血,眼里全是不甘,却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只能徒劳张着嘴。
天苍一步步走过来,每步都在焦土上留个燃烧的暗金脚印,边缘的土瞬间烤成琉璃。
“拖时间等陆云许?”
他蹲下身,左眼星涡里映着她的血脸。
“星陨湖的覆灭,三千年前景就定了。”
璃的发丝扫过伤口,疼得睫毛颤,眼里却全是毒似的恨:
“你的催命符,是那些被你炼傀儡的修士、枉死的无辜者!”
“催命符?”
天苍笑出声,没半点温度,抬手一掌打在她小腹。
璃又喷出血,星辉血混着脏腑碎片溅在他帝袍上,瞬间被烧干净。
她意识开始飘,视线糊了,却还死死盯着他,牙咬得出血,不肯服软。
玄风看着,心里的悔像潮水翻。
他想起和陆枫的约定“天苍复苏,吾子阻之”,想起剑宸被镇魔钉穿的胸膛,剑玄裂到耳根的面具。
他挣扎着伸手,只摸到一把烫土,指缝的黑血顺着土流,在地上画道扭曲的线。
“天苍……你别得意……”
他声音细得像蚊叫,却硬得很。
“陆云许会来……替我们报仇……”
天苍站起来,居高临下看他们,眼里没半分怜悯,只有杀心。
“报仇?看他有没有命来。”
他掌心凝起暗金光束,星涡在里面转,直指璃的眉心——
这下要抹了她的魂。
玄风拼最后力气,用手肘撑着爬半尺,想挡在前面。
天苍一脚踹在他胸口,“咔嚓”肋骨断的脆响格外清,他重重撞在断碑上,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