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大帅府,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内,五十口木箱盖子尽数打开,五吨黄金在灯光下汇聚成一条几乎要流淌出来的金色河流,晃得人睁不开眼。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张作霖,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常老弟你这大早上的,拉这么多金子过来干什么?!”
常威躬身抱拳,语气恭敬却道:“大帅,这是卑职在福康县剿匪、整顿地方,偶然所得的一点‘成绩’。卑职听闻,近来山海关内外匪患猖獗,商旅不通,严重影响我奉天税收与声誉。卑职不才,愿为大帅分忧,替您镇守这东北门户,守好咱们的‘钱袋子’!”
张作霖脸上绽开和蔼的笑容,走上前拍了拍常威的肩膀,语气亲热:“哎呀!常司令年轻有为,又会办事!难得还有这份忠心和眼光!老子很看好你!”他走到书案前,毫不拖泥带水,当场挥毫写下两道手令:
第一道:委任常威兼任“山海关关税督办”,全权负责山海关一切关税厘金征收事宜。(这意味着民国东北第一肥缺,月入七十万大洋的现金流,名义上归了常威管。)
第二道:准许福康县保安旅扩编为“奉天暂编第一师”,擢升常威为师长,并拨给2000条新式步枪以资鼓励。但紧接着,张作霖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补充道:“不过嘛,常师长,你这升的太快,原福康县的保安团弟兄们还得留守地方,维持治安嘛。这新师的兵员,还得劳烦你自己想办法另行招募了。”
常威心中冷笑,知道这是要剥他的兵权,但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随即恳切道:“大帅思虑周全!卑职明白!只是……这搭建师部架子,管理新兵,千头万绪,卑职原保安团的几个老部下,用着还算顺手,您看能否让卑职带几个军官过去搭把手?”
张作霖似乎心情极好,顺口便应允了:“也好,你就带几个得力的人过去吧。对了,山海关外,热河那边胡子最近也闹得凶,你去了顺手收拾收拾,也弄出点成绩来,别让关内那帮直系的龟孙看咱们奉系的笑话。”
常威立刻挺胸保证:“大帅放心!关税征收与剿匪安民,卑职保证两不误!”他顿了顿,面露一丝“惶恐”,低声道:“不过大帅,还有一事需向您禀明。此前这笔资金……吉林的鲍督军那边,也曾向卑职开过口。但卑职想着,未来,大帅您才是咱们东北真正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所以……卑职就径直来奉天了。只是如此一来,怕是有些吃罪了鲍督军,毕竟卑职原也算在他麾下效力……还望大帅能代为转圜一二。”
张作霖哈哈一笑,大手一挥,显得毫不在意:“我当什么事!贵卿那边,我去说!小事一桩!他能理解!没什么事,你就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尽快赴任吧!”语气和蔼,却带着送客的意味。
常威前脚刚离开帅府,后脚大帅府的汽车就开到了鲍公馆门口。张作霖的贴身卫队长喜顺亲自向鲍贵卿转达了大帅的意思:常威已调任山海关督办,望鲍督军以大局为重,勿再针对其部。
鲍贵卿听完,端着红酒的手猛地一抖,殷红的酒液泼洒在他昂贵的丝绸长衫上。他脸色铁青,心中又惊又怒。钱只要进了张作霖的口袋,他再敢伸手,那就是自取灭亡了!他这个亲家兼上司,下手有多黑,他比谁都清楚!
当晚,鲍贵卿憋着一肚子火,亲自上门找到张作霖,试图挽回损失:“大帅!那常威狼子野心,私自扩编军队,目无上级,恐有不臣之心啊!”
张作霖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打着哈哈:“贵卿啊,你多虑啦!年轻人,有点冲劲是好事。他带的兵再多,以后不也是为我所用嘛?老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向来是用完就……咳咳,是量才施用!”一通云山雾罩的扯皮,非但没让鲍贵卿达到目的,反而被张作霖顺势以“加强区域联防”为由,将他麾下紧邻奉天的三个富庶县城,直接划归了辽宁省“防区”。鲍贵卿气得肝疼,却连抗议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鲍贵卿在自家客厅,摔碎了心爱的乾隆粉彩茶杯,暴跳如雷。
·常威在福康县司令部,举杯与寥寥几名获准随行的核心军官庆祝,虽兵权被削,却拿到了更重要的关税权和师长的名分。
而常威之所以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山海关督办的职位,也是老帅的诛心之举!
张作霖的谋划远非常威看到的那么简单。在打发走鲍贵卿后,张作霖对身旁的秘书长露出一个老谋深算的笑容:
“常威这小子,是个人才,也是头狼崽子。把山海关这肥缺给他?呵,山海关在河北东北角,他的老巢在哈尔滨旁边的福康县,两地隔着七八百里,中间还隔着老子和汤玉麟的地盘!”他抿了口茶,“我让他去守关,他的人却一个带不走,他就成了空头师长、光杆督办!那关税,他还不是得乖乖收上来孝敬老子?他敢不交,或者想中饱私囊,妈了个巴子的,老子立马就能办了他!手底下没兵,用个虚职,换他五吨黄金,再让他替老子去剿一剿热河的土匪,稳赚不赔!”
秘书长连忙奉承:“大帅高明!这常威就算真是孙猴子,也绝对翻不出您的手掌心!”
张作霖得意地眯起眼睛:“让他去折腾吧,是骡子是马,遛遛才知道。要是真能把关税完完整整给老子交上来,再把热河那帮胡子剿了,也算他有点用处。”
至此,张作霖布下的局清晰无比:用一个远在天边、无法直接掌控的肥缺和空头师长衔,套取巨额黄金,同时将常威调离其经营已久的根据地,置于一个看似风光实则孤立无援的境地,一举数得。常而威面临的,将是一场更为复杂的算计凶和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