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菜馆大堂,一片狼藉,葛掌柜等人正准备扬长而去。
就在葛掌柜、于掌柜站在门口,对着围观街坊大肆宣扬朱家“罪行”,朱传文面如死灰瘫坐在地,朱家一片愁云惨雾之际——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住!”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喝从楼梯口传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高级呢子军大衣,身形挺拔的年轻军官,在一群如狼似虎、手持汤普森冲锋枪的卫兵簇拥下,缓步走下楼梯。正是常威!他虽未穿正式军装,但腰间武装带上那支大张机头的驳壳枪,以及身后那群杀气腾腾的士兵,比任何官服都更有威慑力。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自动给常威让开一条通道。他目光冷冽,如同鹰隼般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定格在脸色微变的葛掌柜和于掌柜身上。
常威走到中央那张被掀翻的桌子旁,目光落在那盘被指认为“马肉”的酱牛肉上。他旁若无人地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一片肉,看也没看就扔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两下。
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轻蔑与嘲讽的冷笑,对着葛掌柜:
“马肉?”他嗤笑一声,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堂,“放你娘的罗圈屁!老子在山海关,牛羊肉吃得比你们见的都多!这一口就尝出来——这分明是关外三岁犍牛身上最筋道的腱子肉!不过是筋膜粗了点,口感更有嚼头!你……”他枪口随意地朝葛掌柜点了点,吓得葛掌柜一哆嗦,“是你说的这是马肉?”
枪口又转向于掌柜:“还是你说这是马肉?!”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怎么的?老子堂堂东北军师长,山海关督办,还能骗你们?!非得老子把这肉拿回去,让军医官给你们化验化验?!”
他猛地一脚踹倒那葛掌柜,砸得地上盘碗乱跳:“老子现在告诉你们,这就是新鲜牛肉!顶好的牛肉!谁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市场,就以寻衅滋事罪论处!抓起来!”
葛掌柜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顺着鬓角往下流,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曹副官!”常威头也不回地喝道。
“到!”副官曹查理立刻上前一步,挺胸应诺。
“看清楚了吗?这些人,光天化日,蓄意打砸商铺,破坏工商业经营,扰乱市面繁荣稳定!按照《奉天省戒严期间治安管理条例》,该当何罪?!”
“回师座!视同匪类,可就地执法,羁押候审!”
“那还等什么?给老子抓起来!”
“是!”
哗啦——!常威身后以及从楼上冲下来的卫兵们,同时抬起枪口,黑洞洞的枪管齐刷刷指向葛掌柜、于掌柜以及那几个砸店的壮汉。
“不许动!”
“双手抱头!蹲下!”
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壮汉们,瞬间怂得像鹌鹑,脸都吓白了,忙不迭地扔掉手里的棍棒,双手抱头,像小鸡仔一样乖乖蹲在地上。
常威这才慢悠悠地走到面如土色的葛掌柜和于掌柜面前,微微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
“我知道,是潘五儿那条老狗让你们来砸场子的。现在,我给你俩两条路——”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立刻、马上,带着你们的人,立刻把店里给老子恢复原样,损坏的桌椅碗盘,照价赔偿!另外,你们俩,一人拿出三百块大洋,作为朱家的名誉损失和停业损失费!明天,老子要在《哈尔滨日报》上看到你们登报向朱家道歉的声明!”
“第二,”常威的声音骤然变冷,“老子现在就把你们全都丢进警察局大牢,罪名嘛一开始可能就是个扰乱治安,破坏城防!至于后面嘛,人都进去了,什么时候能出来,怎么出来……哼,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说完,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怀表,啪地打开盖:“给你们十秒钟考虑。十、九、八……”
“我赔!我们赔!登报!我们登报道歉!”常威刚数到三,葛掌柜和于掌柜就崩溃了,带着哭腔争先恐后地喊道。三百大洋虽然肉疼,但比起蹲大狱甚至丢小命,那简直太划算了!
常威满意地合上怀表,脸上瞬间冰雪消融,换上一副豪气干云的表情,转身对着先前的食客和围观群众,朗声宣布:
“各位老少爷们!父老乡亲!今天出了点小插曲,几条野狗跑来乱吠,打扰了诸位吃饭的雅兴!我常威,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洪亮:“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证明朱记山东菜馆的清白和厚道!今天,在场的所有客人,不管吃没吃,所有的消费,我常威,个人包了!全场免单!”
“另外!”他大手一挥,“从明天开始,连续三天!凡是来朱记山东菜馆吃饭的客人,不管消费多少,每人免费赠送一斤正宗的‘朱记酱牛肉’!让大家吃个痛快,也帮老朱家把这被污蔑的名声,给挣回来!”
“好!!”
“常师长威武!”
“谢谢常师长!”
人群瞬间沸腾了!欢呼声、叫好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刚才还在犹豫的食客立刻冲回座位,没位置的干脆排队等着,场面比过年还热闹!
而另一边,葛掌柜和于掌柜,则面如死灰,在士兵的“陪同”下,一边忍着心痛掏钱赔款,一边还得指挥那些蹲着的壮汉,哭丧着脸收拾他们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消息很快传回了潘五爷的耳朵里。
“什么?!常威?!师长?!他……他怎么会在那儿?!”潘五爷听到心腹的报告,惊得直接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
当听到常威不仅强行“指马为牛”,扣压了他的人,还逼着葛掌柜他们赔了六百大洋外加登报道歉,最后更是利用这个机会,给山东菜馆搞了个全场免费、连送三天酱牛肉的“超级广告”时,潘五爷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将手中盖碗狠狠摔在地上,“啪嚓”一声,碎片和茶叶溅得到处都是!
“六百大洋!搭上咱们热河人的老脸!给他朱开山打了个响彻哈尔滨的广告?!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朱家酱牛肉了!他老朱家竟然有这么大的靠山!我……我他妈……”潘五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
旁边几个前来打探消息的同行掌柜,虽然嘴上安慰着“五爷息怒”,但眼神里那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嘲讽,更是像针一样扎在潘五爷心上。
可以想象,今夜之后,他潘五爷“花六百大洋给别人做广告”的笑话,将成为哈尔滨商界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潘五爷这次,算是结结实实踢到了铁板上,还是烧红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