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大帅府。
帅府此刻却透着一股鸡飞狗跳的忙乱。大厅里,各式各样的物件堆成了一座小山,从瓷器摆件到绫罗绸缎,琳琅满目。
张首芳,这位早已嫁作人妇的张家大小姐,此刻却丝毫没有端庄稳重的样子。她风风火火地从里间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古董铜马雕塑,胳膊下还夹着七八卷用锦缎包裹的字画,走得有些趔趄。
“过来过来过来!”她嗓门洪亮,带着命令的口吻。
一旁随身伺候的女佣人赶紧小跑上前,手忙脚乱地接住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古董马,心惊胆战地抱在怀里。
“看看……”张首芳腾出手,拍了拍手,走到大厅中央,叉着腰,审视着自己这半天的“战利品”。她撇了撇嘴,脸上满是不屑,声音提高了八度:“戚!这点算个屁啊!接着搬!”那架势,仿佛不是在自己父亲家,而是在抄没哪个对头的府邸。虽已为人妇,但她身上那股子老张家特有的混不吝和霸道劲儿,反而更盛了几分,在这帅府里飞扬跋扈,如入无人之境。
“哎?!咋的了这是?!五妈妈?!”于凤至温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正好路过,看见这大厅里如同遭了劫匪般的景象,不禁愕然停步。
“嘘——!”躲在楼梯拐角阴影处的五姨太寿懿(寿夫人)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探出身,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压低声音对于凤至说:“姑奶奶回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发火,正在里边……打家劫舍呢!”“对于张首芳这活祖宗的强盗行径,她是又气又无奈。
于凤至看着那堆东西,皱了皱眉:“啧……”她毕竟是帅府的长媳,想着总不能任由大姑姐这么闹下去,便想上前问问情况。
寿夫人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道:“哎呦!我的好凤至,你可别去找不痛快了!她现在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
“哎,过来!”就在这时,张首芳又抱着一捧油光水滑的貂皮大衣从里间出来,看都没看,随手就像扔破布一样丢给旁边候着的佣人。她一抬眼,正好看见楼梯口窃窃私语的寿懿和于凤至,立刻投过去一个极其嚣张、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下巴微微扬起。
寿夫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赶紧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只能侧过头,对于凤至阴阳怪气地大声抱怨道:“她愿意拿让她拿呗!反正都是她爸的玩意,羊毛出在羊身上!”这话,与其说是豁达,不如说是自我安慰。
张首芳听她这么一嚷,立马又转身回去,双臂一伸,将桌上那堆字画囫囵个地全都搂进怀里,动作粗鲁,压根不管那些是不是唐宋名迹。
寿懿心疼地眼角直抽抽,尤其是看到张首芳怀里那件貂皮,终于忍不住小声抱怨说道:“就是那件貂毛,是吴俊升的四姨太前年好不容易才弄到,特意送我的上等货,我……我还没舍得穿呢……”语气委屈巴巴。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摆摆手,带着眼不见为净的无奈:“算了,给她吧!不要了!不要了!都给她!走,咱们走!”说罢,挽住于凤至的胳膊就要往楼上逃,只想离这个煞星远点。
“哎哎哎哎……”没想到,她们这一走,张首芳却不干了!她把怀里的字画往旁边佣人手里一塞,得寸进尺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追了过来,嗓门扯得老高:“别走别走别走啊!跟我吵啊!我这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呢!跑跑跑!跑什么跑!”
寿懿听到这声音,像是听到了催命符,赶紧加快了脚步,“噔噔噔”地往楼上走。
张首芳追到楼梯口,单手叉腰,指着上面的背影,特别是针对寿懿,火力全开:“老五!说你呢!不就你能耐吗?!一张嘴叭叭叭叭的,平时在爹面前不是挺会说的吗?你下来跟我吵啊!下来啊!”
寿懿听着身后传来的叫骂,感受着那毫不掩饰的针对,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来,这憋屈劲儿,在自己家里被“小辈”如此欺负,真是让她难受得紧。
于凤至看着她这模样,倒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没事!委屈了?”她深知这位大姑姐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苦了被殃及池鱼的五妈妈。
见两人越叫越跑,根本不理她的挑衅,张首芳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火气无处发泄,只能悻悻地“戚!”了一声,转身走回她那堆“战利品”旁边。
她环顾四周,看着空旷的大厅和躲得远远的下人,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涌上心头,她嘟囔着:“我就不信了,你们一个个都不理我……”
说着,她随手从佣人捧着的字画里抽出一卷,看也没看,像是扔垃圾一样,信手扔回了那堆奇珍异宝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那随意的态度,仿佛她扔掉的不是可能价值千金的墨宝,而只是一捆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