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福康县,龙府卧室。
昏黄的暖灯下,房间里流淌着宁静温馨的气息。米念英侧卧在宽大的床上,因临近产期,身子沉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常威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在她紧绷的腰背上,力道适中地缓缓揉按。
“哎呦……阿威,对,就这儿……再……再用一点点力……一点点,哎……”米念英闭着眼,眉头因不适而微蹙,在丈夫恰到好处的按摩下渐渐舒缓。
在床的另一侧,姐姐米绮莲端着一碗温热的安胎药,用小勺轻轻搅动,吹散热气,看着妹妹痛苦稍减,她才松了口气,语气带着心疼与关切:“念英,再忍一忍,喝了药会舒服些。”
米念英感受到身后丈夫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以及姐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暖流涌动,轻声呢喃:“姐,姐夫……有你们在,真好。”
常威的动作更加轻柔,眼中满是疼惜:“傻话,我们是一家人。”他仔细地为她按摩着,希望能减轻她临产前的辛苦。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一名卫兵手捧一份文件,神色紧张地停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响了房门。
“砰砰砰。”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常威动作一顿,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什么事?”
门外卫兵的声音带着歉意与紧迫:“旅座!吉林急电!万分火急!”
常威心中一凛,知道若非大事发生,手下绝不会在此刻前来。他轻轻将米念英的身子扶稳,为她掖好被角,柔声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他起身,披上外衣,快步走到门口,接过电文。就着走廊的光线快速浏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但眼底深处却燃起一簇火焰,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好胆色!是哪路英雄,竟敢端了日本人的领事馆!干得漂亮!”
他猛地抬头,对卫兵下令,声音斩钉截铁,却控制着音量以免惊扰房内:“传令!警卫排立刻紧急集合,连夜出发,火速返回吉林防区!”
卧房内,米念英挣扎着想坐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阿威,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米绮莲也放下药碗,紧张地看向门口。
常威深吸一口气,走回床边,握住米念英的手,沉声道:“珲春出大事了。日本领事馆被土匪烧了,鬼子借机调了重兵压向东满!军情如火,我得立刻赶回去!”
米绮莲一听,脸色霎时白了,下意识看向妹妹高耸的腹部,眼中不舍:“这……这就要走吗?念英她……可能这几天就临盆了……不能……不能等孩子出生再走吗?念英她需要你……”
常威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忍。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柔地抚摸着米念英因怀孕而略显浮肿的脸颊和散落的秀发,声音放缓:“念英,对不起.....军情紧急,国土安危重于泰山,我身为军人,有守土之责,我……”
米念英看着丈夫眼中的为难与痛苦,知道挽留不住也挽留不得,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不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努力挤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不要紧……不要紧的,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你去吧!保家卫国,赶走那些土匪强盗!我们等你平安回来!”
此时,楼下传来响亮的报告声:“报告旅座!警卫排全体集合完毕!“
常威最后深深看了姐妹俩一眼,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当他踏出龙府大门时,已然戎装整齐,眼神中的柔情与慵懒尽数褪去,只剩下军人特有的锐利与冷峻。
龙府门外,数十精锐骑兵已然整装待发,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喷吐着白汽。为首一人,身姿笔挺,目光沉静,
正是已披挂上阵的良弼。
常威翻身上马,环视麾下儿郎,猛地一挥手:“出发!”
夜色中,马蹄如雷。
队伍如同离弦之箭,冲出福康县城,沿着官道向吉林方向疾驰。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将士们心头的燥热与紧张。
一名跟在常威身侧、脸上带着刀疤的警卫排长,忍不住策马靠近了些,大声问道,声音在风中被扯得有些变形:“旅座!我听说是日本人打过来了?他娘的,这回咱们是不是能真刀真枪干他娘的小鬼子了?!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火了!”
常威目光直视前方黑暗的旷野,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沉稳却带着一股铁血意味:“怎么?手痒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小鬼子是来了,还来了三个旅团,来势汹汹!但咱们这回去,首要的不是硬碰硬!“
他猛地提高音量,让周围几个军官都能听清:“大帅有令,咱们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匪,自己剿!绝不能让日本人找到任何借口赖着不走,扩大事端!“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森寒,拍了拍马鞍旁的冲锋枪:“但是!谁要是敢以为咱东北军是好欺负的软柿子,敢把爪子伸过界,得寸进尺……”他冷哼一声,“那就用咱们手里的家伙告诉他们,东北,是中国的东北!这片黑土地,还轮不到他们耀武扬威!”
“对!教教那些日本鬼子怎么做人!”
“让那些东洋矬子知道,知道,东北这地界,到底是谁说了算!”
一众警卫排全都嗷嗷叫了起来!
夜色中,马蹄声脆,打破了县城的寂静。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洪流,冲出福康县,沿着官道向吉林方向疾驰。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警卫排长策马靠近常威,大声问道,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激动:“旅座!听说小鬼子借机打过来了?这回咱们是不是能狠狠教训他们了?弟兄们心里都憋着劲呢!”
常威目光如炬,直视前方沉沉的夜色,声音沉稳而有力:“手痒了?鬼子是来了,来了不少!但记住大帅的命令,咱们自己的地盘,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绝不给日本人任何扩大事端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