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部队前沿观察点。
这个季节的阳光有些朦胧,山林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张学良趴在一个临时构筑的简易掩体后,手里举着专业的炮队镜,仔细观测着远处山坳里若隐若现的“长江好”营寨。镜片里,营寨的轮廓在朦胧的阳光下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郭松龄猫着腰走了过来,低声道:“汉卿,情况有点不对。”
一旁待命的炮兵营长邹作华也皱着眉头插话:“是啊,少帅,参谋长。前几天侦查还人嘶马叫、热闹得很,这怎么突然就……静得出奇?”
张学良放下炮队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哎!常威那帮人呢?山海关来的那个团到了没有?”
郭松龄也举起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回答:“到了,但常威那小子,人马一到,跟他山海关增援的那个团,直接钻林子去,神出鬼没的,影子都摸不着了。这小子一向惯出奇招、怪招,让他自由发挥吧,不等他了!”他放下望远镜,语气果断,“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他三杆子!邹营长!”
“到!”邹作华立正。
“目标,前方匪寨,试射三发,准备开炮!”郭松龄下令。
“是!准备开炮!”邹作华转身,对着后方严阵以待的炮阵地挥舞信号旗,高声传达命令。
炮兵阵地上,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调整射角,装填炮弹。
“预备——放!”
红色令旗猛地挥下!
“轰轰轰轰轰轰!”
几门三八式野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炮弹拖着尖啸声划破晨雾,砸向数公里外的土匪营寨。巨大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激起冲天的烟尘和火光。
然而,令人诧异的是,炮击过后,预想中的匪寨慌乱、还击的景象并未出现。那边依旧死寂,只有被炮弹引燃的木头在噼啪燃烧,而其实他们攻击的只是一座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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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山林远处的小道上。
“驾!驾!”
“快点!跟上!”
尘土飞扬,马蹄声碎。一支近百人的马队正在山林间快速穿行,正是“长江好”及其核心匪众。他们丢弃了大部分辎重,轻装疾驰,方向明确——日军控制的区域后方。
匪首“长江好”一马当先,脸上带着狡黠和狠厉,对旁边并辔而行的独眼二当家说道:“妈的,没想到官军还带了炮来!幸好老子溜得快!”
二当家独眼里闪着阴险的光:“大哥英明!咱们现在往日本人的地盘后面一钻,那才叫安全!他张学良不是牛逼吗?有本事追过来啊!看他敢不敢碰日本人的霉头!”
另一个头目兴奋地接口:“对!让官军和日本人狗咬狗去!最好打起来,咱们隔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这珲春还是咱们的天下!”
“哈哈哈!说得对!”匪首“长江好”肆意狂笑,“咱这就叫驱虎吞狼!他毛都没长齐的张学良还想剿老子?做梦去吧!”众匪发出一阵嚣张的哄笑,马队速度更快,朝着他们精心选择的“避风港”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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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寨旧址。
卫队旅的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摸进了已成一片狼藉的营寨。果然,空无一人,只有被炮火摧毁的窝棚和满地狼藉。
“报告!这边还有人!”一个士官喊道。
“搜仔细!”带队军官命令。
很快,士兵们从几个相对完好的木屋里,解救出了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男女女,看样子被关押了不短时间。
负责清剿的团长储世新迎面向走过来的郭松龄和张学良敬礼。
郭松龄看着那群惊魂未定的人,问道:“老储,这些是什么人?”
储世新无奈地笑了笑:“哈,嗨,都是被绑的肉票,主要是珲春本地的一些商人。”
张学良看着空荡荡的营寨和这群肉票,脸上露出一种全力一拳打在空处的憋屈表情。
郭松龄追问:“他们知道‘长江好’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储世新摇头:“问了,都不知道。啊,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张学良,“这是土匪交代肉票,指名要转交给你的。”
张学良接过一看,正是他之前让人四处张贴的那份白话文告的其中一份。只是在布告的空白处,被人用木炭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大大的嘲笑鬼脸。
张学良扭头看向郭松龄,苦中作乐道:“至少说明,他们收到了。”
储世新在一旁打趣道:“‘长江好’说了,说他挺喜欢你写的玩意儿,要请你当他山寨的教书先生!夸你会写白话文,他喜欢白话文!哼哈哈哈……”
张学良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只能尴尬地努了努嘴。
郭松龄也道:“看来,道理是讲不通了。接下来,只能让机关枪跟他讲话了!”
“报告!”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高亢的声音传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急匆匆跑到近前。
郭松龄回头:“讲!”
“参谋长!紧急情报!”
郭松龄接过电报念了起来:“密江、龙井、珲春以东,同时出现多股匪情,匪徒声势浩大,裹挟民众,四处烧杀抢掠,据各地急报汇总,匪众总计当在万人以上!”
郭松龄眼神一凛:“拿地图来!”
地图迅速在木桌上展开,郭松龄和张学良俯身看去。
张学良手指在地图上那几个爆发匪患的地点划过,脸色难看:“老家贼啊!全都躲到日军驻地的后方去了!我们要想剿灭他们,就必须通过日军的警戒线!”
郭松龄眉头紧锁:“是啊,这下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了!”他沉吟片刻,迅速做出决断,“汉卿,你即刻动身,赶去吉林督军公署,敦促菊池顾问他们,尽快与日军进行谈判,划定区域,明确界限,无论如何,要避免两军发生直接冲突!这是眼下第一要务!”
张学良问道:“那你呢?”
郭松龄手指在地图上几个关键节点重重敲了敲:“敌变我变!我卫队旅必须立刻分兵应对!我和鲍毓麟带领东支队,负责龙井、珲春东一线;老储,你带西支队,负责密江方向;邹作华的炮营,镇守一面坡,作为总预备队,随时策应东西两路!执行吧!”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部队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按照新的部署高速运转起来。山林间的空气,愈发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