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江之畔,林深水急。
初冬的密江畔,寒气逼人,江水尚未完全封冻,流淌着细碎的冰凌。两岸是茂密无边的原始森林,落叶乔木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更显得林深幽暗,人迹罕至。
江边一处稍微开阔的滩涂上,六个人骑着马,马蹄正踏着半冻的泥土和枯草前行。为首一人,身形精悍,眼神中带着警惕与疲惫,正是“长江好”。他身后跟着五个同样面带菜色的弟兄,被官军追了一个多月,个个营养不良。
一个年轻些的土匪喘着粗气,茫然问道:“大哥,咱们以后……去哪呀?这长白山,怕是待不住了。”
长江好回头看了看茫茫林海,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走到哪算哪吧!先‘踩踩盘子’,摸清楚情况,出了这长白山再说!妈的,看来这回咱们吉林的绺子,都被一锅端了!”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一片地势稍高的密林后,几双眼睛正透过望远镜,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常威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身旁,封于修低声道:“旅座,今儿炮声停了,昨儿下午密江东岸那边还响得跟过年似的。”
常威“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定在江边那几人身上:“看来老郭他们那边也得手了,动作不慢。”他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把望远镜递给旁边的马威:“哎,马威,江边那几个人,瞅着像是土匪,你瞧瞧,认不认识?”
马威接过望远镜,仔细看了几眼,脸上立刻露出兴奋的神色,压低声音道:“嘿!旅座!还真是老熟人!那不是长江好嘛!我们有回在黑瞎子沟那边劫道,还跟他们碰过头,差点干起来!这小子蛮牛得很,没想到跑这儿来了!”
常威眼中精光一闪:“长江好?居然让他溜出来了?”他当机立断,“走,咱们去会会你这老熟人!你!于得水、良弼,带上警卫连,跟我走!其他人原地待命,没有命令不准开枪!”
江边,长江好一行人正准备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干粮。一个耳朵尖的弟兄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不安:“哎,大当家的,你们听……今天这林子怎么这么安静呢?连个鸟叫都没有?!”
长江好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他久在江湖,深知这种反常的寂静往往意味着巨大的危险!
“不好!有埋伏!快走!驾!”他低吼一声,翻身上马,就要带头冲出去!
然而,已经晚了!
“哗啦啦——”
“哒哒哒哒——”
随着一阵密集的枝叶摩擦声和沉闷的马蹄声,从前方的林间小道,后方的河滩灌木丛,甚至侧翼的山坡上,瞬间涌出数百名骑兵!这些骑兵动作迅捷,训练有素,如同一个迅速收紧的口袋,顷刻间就将长江好六人团团围在中央!马刀出鞘,步枪平端,黑洞洞的枪口和雪亮的刀锋在阴冷的冬日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肃杀之气弥漫开来,惊得长江好等人的坐骑都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惊恐的嘶鸣。
常威在马威、于得水、良弼以及警卫连的簇拥下,缓缓策马而出,来到包围圈内,看着被围在中间、面色难看的六人,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长江好?!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长江好一看来的是一群穿着整齐奉军军服的官兵,又瞥见了常威身边那两个熟悉的面孔——马威和于得水,这两个曾经的同行如今却穿着官军号褂,他心里反而稍稍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是在这个时候碰上其他黑吃黑、不讲规矩的土匪绺子,那他们这几个人势单力薄,肯定凶多吉少。他现在投了降,面对官军,还能周旋一番。
他定了定神,朝着为首的常威一拱手:“这位将军,敢问高姓大名?”
常威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淡淡吐出两个字:“常威。”
长江好心里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原来是常将军!久仰!常将军,实不相瞒,我长江好已经带领手下弟兄,向帅府的张公子投降了!而且张公子也已经亲口答应,放我们几个人自行离开!还请常将军行个方便!”
常威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冷笑:“哈哈哈!你是说,你投降了我那好弟弟汉卿,然后汉卿又大发慈悲,放你们离开了?!”
长江好硬着头皮:“正是如此!张公子仁义!”
“仁义?哈哈哈!”常威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我这个好弟弟啊,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心慈手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来呀!给老子绑了!”
“是!”周围士兵齐声应喝,声震林樾!
长江好身边几个弟兄见势不妙,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摸腰间的家伙反抗。
“别动!”马威立刻拔出腰间的短枪,厉声喝道,“动!动你们立马就是个死!”
于得水等人也纷纷举枪瞄准。
长江好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枪口,又看了看面无表情、杀气腾腾的常威,以及他身边那两个明显已经死心塌地跟着官军干的马威和于得水,知道反抗只能是死路一条。他长叹一声,对着身边蠢蠢欲动的弟兄们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对几个老弟兄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作无谓的抵抗。
见状,常威手下的士兵们立刻蜂拥而上,利落地将长江好等六人拽下马来,用结实的麻绳捆了个结实,缴了他们的械。曾经在长白山一带也算数一数二的长江好绺子首领,就这么兵不血刃地落入了常威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