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菈罗赛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幽深的巨坑,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尚未消失,眼中却已燃起近乎疯狂的烈焰。
她翻身跨上靠在墙角的、属于她自己的那柄略显朴素的魔女扫帚——尽管记忆模糊,身体的本能依旧驱使着它腾空而起,如一柄离弦的黑箭,直扑向远方山坳中那正在苏醒的、令天地色变的凶煞之源。
“吼——!!!”
加霸烈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浪,裹挟着冰渣与雪沫,轰然撞碎刚刚停歇暴风雪的短暂宁静。
那庞大的、覆盖着腐败青苔与凝固岩浆般的漆黑鳞甲的身躯,自被它硬生生撞塌的山体豁口中挤出。
猩红如熔岩湖泊的竖瞳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从王宫飞出的渺小身影,它认得那股气息,刻在毁灭本能中的目标!
粗壮的龙爪踏碎冻结的废墟,每一步都引起小范围的地动,积雪与冻土被恐怖的力量抛向空中。
米菈罗赛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在距离足够近、足以让那狰狞的龙头看清自己时,她猛地拔高扫帚,同时双手急速在身前划动咒印。
深紫色的魔力在她指尖急速凝聚、压缩,化作一根根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晶棱刺!
“去!”
她一声低喝,数十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的冰晶棱刺凭空出现,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狠狠扎向加霸烈相对脆弱的龙翼根部以及相对纤细的脖颈连接处。
这是她失忆状态下身体自发的、带着仇恨本源的攻击方式。
噗嗤!噗嗤!
冰晶成功破开了部分鳞甲,嵌入血肉,虽然无法造成致命伤,但刺骨的寒气和尖锐的痛楚让加霸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痛苦咆哮。
它庞大笨重的身躯因疼痛而猛地一滞,猩红的眼瞳死死盯住那个如同跳蚤般在自己周围盘旋挑衅的身影,毁灭的欲望彻底被点燃。
“来啊!怪物!”
米菈罗赛的声音在风中被拉长,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病态的亢奋。
她驾驭扫帚,划出一个惊险的弧线,贴着加霸烈喷吐而出的、擦肩而过的一道灼热龙息,径直向着伊蕾娜挖掘出的深坑方向引去。
随着每一次魔法的施展,每一次近距离感受那毁灭气息的冲击,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她意识的堤坝!
米菈罗赛强行压下随着攻击而汹涌的痛苦与愤怒,反手甩出一道更加迅疾的雷电魔法!那电光如同咆哮的紫色巨蟒,狠狠抽打在加霸烈试图撕咬她的下颌上,炸开一片焦黑。
随着攻击的引诱,加霸烈也被勾引到了王国最大的广场前,那里正式伊蕾娜耗费了一天才挖完的巨大深坑。确认加霸烈追的够紧后,米菈罗赛加速从广场上空飞过。
噗通——!!!!
巨大的水花混合着泥浆、碎裂的冰雪被恐怖的重物砸入激起!整个大地都仿佛震颤了一下!那深坑果然如同米菈罗赛设想,暂时困住了这头庞然巨物!
加霸烈的半个身躯沉在浑浊的坑底泥水中,它疯狂地挣扎,粗壮的龙爪疯狂地刨抓着坑壁的冻土岩石,整个深坑都在它的蛮力下瑟瑟发抖,边缘不断有土石簌簌滚落。但它庞大的体型在狭窄的深坑中显得极为笨拙,一时难以脱困。震天的咆哮混合着暴怒的吐息在坑洞中激荡回响,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唤。
她悬浮在深坑上空不远处,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毁灭的世界。无数闪耀着银色光芒的能量宝剑在她身后、身周凭空凝聚!如同瞬间打开了一个通往兵器库的传送门!密密麻麻,成百上千,剑尖直指下方咆哮着、正欲扑向她的巨大魔物!每一柄光剑都散发着足以撕裂钢铁的锋锐气息,那是用纯粹魔法高度压缩、塑形而成的致命凶器!
米菈罗赛眼中只剩下毁灭的快意,没有丝毫动摇。她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嗡——!
千百光剑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瞬间化作一场华丽而残酷的银色暴雨,铺天盖地地向着加霸烈倾泻而下!密集的光剑精准地打击在它的翼膜、爪关节、甚至试图刺入那双猩红的眼眸!
痛楚叠加,干扰着它的平衡与感知!更重要的是,如同无形的钉子,将它庞大的身躯硬生生钉向地面,推向那片预设的、覆盖着伪装雪层的幽暗陷阱!
“对!就是这种表情!就是这种哀嚎!”米菈罗赛悬浮在坑洞边缘的上空,俯视着在泥泞中挣扎的怪物,眼中再无半点迷茫,只剩下彻底的、狰狞的癫狂与复仇成功的极乐!
真相!伴随着最强烈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的,是那清晰的献祭过程!
她,米菈罗赛,才是制造这一切悲剧的源头!她自愿舍弃记忆,不是为了拯救,而是为了获得力量,将国王——她的亲生父亲——变成了眼前这头只知道破坏、只会给她所怨恨的一切带去痛苦的怪物!
并让他保留神智,亲眼见证他所珍视的一切被自己亲手碾碎!这迟来几年的绝望,她要他千百倍品尝!
“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吧!我亲爱的父亲大人!”
米菈罗赛站在扫帚上,双手凝聚起最后、也是最强大的风属性魔力。她的声音因极度的兴奋和扭曲的快感而尖锐变形,“看看你亲手创造的‘和平与辉煌’!都化作了这遍地的焦土与尸骸!这感觉如何?被自己用尽一生守护的希望一口口啃噬殆尽的感觉,如何?!”
狂风骤起,在她周身凝聚成无数道高速旋转的、薄如蝉翼却足以撕裂钢铁的风刃!巨大的风压甚至吹散了空中飘落的雪花,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
“感受这份……源自于你血脉的绝望吧!”
她发出一声尖利的狂笑,猛地挥手!漫天风刃不再是试探性的攻击,而是精准地切割向那深坑中咆哮挣扎的巨大脖颈!目标明确——斩首!
噗噗噗噗——!
风刃密集地切割在坚硬的鳞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些风刃被弹开,但更多的如同精密的锯子,反复切割着同一个部位。加霸烈的怒吼声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痛苦,那猩红的竖瞳中,竟然隐约透出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悲哀——那是属于“国王”的神智!
血液如同廉价的喷泉,从那被风刃撕扯得血肉模糊的颈部断面疯狂涌出,瞬间染红了整个坑底的泥水。
站在远处的伊蕾娜用魔法手段观察着战场的局势,她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唯一的意义也只是给自己增添一点勇气。在她来看这位身为公主的魔女比起自己真是强的可怕了,如果换做自己来的话,可能要死上两次才能解决吧。
于是,她开始担忧起了朝云,她知道朝云很强,但那之前都是对魔物的战斗,更何况这也不妨碍自己会对那位正义感爆棚的魔女感到担心。
她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衣袖。
广场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米菈罗赛眼神冰冷,毫无怜悯,操控着风刃持续切割,直至——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闷响。庞大的龙首,连同半截脖颈,在最后一道凝聚了米菈罗赛全部恨意与魔力的巨型风刃斩击下,轰然断开!巨大的头颅沉重地砸落在腥臭的泥水中,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泥浪,那双猩红的、混杂着痛苦、绝望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竖瞳,直勾勾地“瞪”着上方的天空和那个杀死了它的女儿,随后,瞳孔里的光芒彻底熄灭,只余下空洞的死寂。
深坑中,失去了头颅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椎,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瘫软,沉没在泥水与暗红色的血泊之中。
风停了。
喧嚣与咆哮都被极致的死寂所取代,只有飘落的雪花无声地覆盖着这片血腥的战场。
米菈罗赛缓缓降落在坑洞边缘沾满血污的雪地上。她低头看着脚下那巨大的、仍在微微冒着热气的狰狞头颅,又抬头望向远方那片彻底化为废墟、掩埋在皑皑白雪之下的王国遗迹。
寒风卷起她黑色的衣袍和散乱的发丝。
“结束了……呵……”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声音因过度使用魔力而沙哑,但这沙哑中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扭曲的满足感。
她脸上肌肉松弛下来,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冰冷的、纯粹的、解脱般的笑容。几年的复仇执念,在此刻终于画上了句点。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她甚至懒得再看那坑底的狼藉一眼,转过身,准备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那座唯一幸存的冰冷王宫。
然而,就在她脚步迈出的瞬间——
“结束?”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直抵灵魂的力量,骤然在她上方响起。
米菈罗赛浑身猛地一僵!
她霍然抬头!
只见漫天飘飞的雪花之中,一道颀长挺立的身影正悬浮在高空之上。正是朝云十六!她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了伊蕾娜身边,出现在这里!
狂风吹拂着朝云暗红色的衣袂,猎猎作响,如同地狱归来的战旗。她那束成高马尾的灰蓝色长发在风雪中肆意舞动,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感。而在她的手中,那根如同黑色短棍般的“葬月”,此刻正悄然发生着变化。暗红色的魔力如同粘稠的血液般从她掌心流淌而出,瞬间将短棍覆盖!
嗡——!
一声低沉如龙吟般的嗡鸣震颤了空气!
暗红色的光芒暴涨!那短棍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形中,瞬间化作一柄造型狰狞霸道、刃口流转着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红巨镰!
锋利的月牙状镰刃,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寒芒!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混合着暴虐无匹的魔力波动,如同沸腾的岩浆,轰然从镰刀上喷薄而出!
暗红色的魔力气流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冲天而起,形成一道撼动风雪的猩红光柱!以朝云为中心,狂暴的魔力狂潮轰然扩散开来!
刚刚飘落的雪花被瞬间排斥、融化、蒸发,形成一个直径数十米的恐怖真空地带!那逸散出的猩红气息接触到地面的积雪,积雪竟嗤嗤作响,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消融塌陷!
空气中弥漫起令人窒息的铁锈味和浓稠的杀意,仿佛血海地狱在此刻降临!
朝云手持那柄仿佛汲取了无尽深渊力量的葬月镰刀,深灰色的瞳孔在漫天风雪的背景下,如同冰冷的刀锋,精准地锁定在下方的米菈罗赛身上。
她微微歪了下头,兜帽被自身爆发的强大魔力掀飞,露出那张年轻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漠然的脸庞,就像是在死神中,空座町之战时蓝染抬头看到浦园的姿势。
于是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字句,清晰无比地穿透风雪的呜咽,砸在米菈罗赛的心头,如同死神的低语:
“米菈罗赛小姐,你对你父亲的复仇结束了,你的正义结束了,但其他人的正义还没行使。”
“你想去哪啊——”
(在考虑要不要搞个读者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