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拉的身影消失在虹雾深处,扫帚尾迹被翻滚的灰白水汽迅速吞没。
伊蕾娜收回目光,指尖残留的魔力微光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潮湿岩石的气息,但这些都不重要,自己和沙耶胜利了!
“沙耶,我们赢了。”
“是啊伊蕾娜前辈,该说什么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啊。”
“确实如此,嘛,我们应该去帮帮其他的起义军吧,我的魔法侦测到两边主力已经装上了,我去吧。”
沙耶甩了甩手腕,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刚才那记重击的反震力还在。
“我去清理其他散兵游勇和零星的卫兵据点,中层和下层那些小股抵抗,交给我。”她紫眸中战意未消,反而因刚刚的胜利更添锐气。
“你一个人去帮,行吗?”
伊蕾娜没有回答,摆出了一个赞的手势。灰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周身魔力流转,扫帚已悬停在她身侧。她坐上后,身影化作一道灰影,朝着中层区域通往贵族区的核心主道疾驰而去。
主道战场已是一片炼狱。
起义军凭借悍勇和突袭的势头,一度将装备精良的王国军队逼退。但当军队从最初的混乱中稳住阵脚,随军魔法师们被保护在重甲步兵和长矛方阵之后,开始齐声吟唱时,局势瞬间逆转。
数道淡蓝色的魔法护盾在军队前方层层叠叠展开,如同移动的堡垒,箭矢和投石砸在上面,只激起阵阵涟漪。护盾之后,火球、冰锥、风刃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精准地落在起义军冲锋的锋线上。
简陋的皮甲和粗制武器在魔法面前不堪一击。
冲锋的矿工成片倒下,惨叫声被瀑布的轰鸣和魔法的爆裂声掩盖。凯尔目眦欲裂,挥舞着一柄从卫兵尸体上捡来的长剑,嘶吼着试图重整阵型,但每一次集结都被更猛烈的魔法覆盖打散。起义军被死死压制在狭窄的街道中段,进退维谷,伤亡惨重。
绝望如同冰冷的虹雾,开始侵蚀每一个起义者的心。
就在这时,天空骤然一亮。
不是阳光穿透水汽,而是一种纯粹、霸道的光芒。
所有正在吟唱或施法的随军魔法师,动作齐齐一滞,惊骇地抬头。
主道上方,浓雾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中央,伊蕾娜悬停于空,灰眸低垂,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交战的双方。
她没有丝毫废话。
右手抬起,五指张开,对着下方那层层叠叠的魔法护盾和其后密集的军阵。
“轰——!”
一颗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火球凭空凝聚,炽白的光芒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光源,恐怖的高温让空气剧烈扭曲,下方士兵的毛发和衣角甚至开始卷曲焦糊。
火球如同坠落的太阳,狠狠砸向军阵中央。
“魔力,注入魔力——!”魔法师们发出绝望的尖叫,拼命将魔力注入护盾。
“滋啦——轰!!!”
炽白火球与淡蓝护盾猛烈碰撞!刺耳的撕裂声响起,护盾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破碎,火球去势不减,狠狠砸入密集的军阵之中。
烈焰冲天而起,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断肢和燃烧的躯体向四周猛烈扩散,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出现在主道上,坑内的一切——无论是士兵、武器还是石板——都瞬间汽化。
这仅仅是开始。
伊蕾娜左手同时挥出。
“咔嚓——!”
数十道粗如儿臂的惨白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天空劈落,它们并非自然雷电的枝杈状,而是凝练如长矛,精准地刺向那些刚刚从火球浩劫中幸存、正试图重新组织起来的军官和魔法师。
电光闪烁,惨叫声此起彼伏。被闪电直接命中的瞬间化作焦炭,附近的士兵则被强大的电流贯穿,浑身抽搐着倒下,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
紧接着,伊蕾娜双手在胸前虚合。
嗡——
空气中响起密集而尖锐的破空声,数以百计由纯粹魔力凝聚而成的武器——长剑、长矛、战斧、箭矢——在她身前瞬间成型,它们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却蕴含着恐怖的魔力波动。
这一击她是学的那位无民之国的魔女的。
“去。”
随着她一声轻叱,这魔力武器的洪流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带着刺耳的尖啸,朝着下方因火球和雷电而陷入彻底混乱、失去护盾保护的军阵覆盖而去。
利器贯穿血肉的声音连成一片,魔力武器轻易撕裂了皮甲和锁甲,穿透了盾牌和躯体,士兵们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仅仅几个呼吸间,装备精良、拥有随军魔法师支援的王国军队主力,在伊蕾娜如同天灾般的魔法打击下,彻底崩溃。
残存的士兵丢盔弃甲,惊恐地尖叫着四散奔逃,再无半点战意。
凯尔和幸存的起义军战士们呆立在原地,仰望着空中那道如同神只般的身影,震撼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们知道魔女强大,但从未想过,强大到可以如此轻易地改写一场战争的结局。
伊蕾娜缓缓降落在主道中央,她看也没看周围地狱般的景象,灰眸扫过凯尔:“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晚,总之继续前进吧。”
上层区域,天泪圣殿前的白玉广场。
这里曾是贵族们举行庆典、彰显优雅与权力的地方。
此刻,却成了修罗场。
华丽的白色地砖上,布满了坑洼和裂痕,散落着扭曲变形的盔甲碎片、折断的长矛利剑,以及大量身着精良甲胄、却以各种扭曲姿态倒毙的尸体。空气中没有硝烟,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毁灭气息。
朝云站在广场中央。
她甚至没有出汗。
那身红色的连衣裙和披风依旧干净,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刚才那场一人对数百精锐亲卫的战斗,对她而言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散步,虽然确实是散步,她只是想闹的更大一点,让周围的士兵赶紧过来,方便自己一网打尽。
数十名侥幸存活、被特意留下的随军魔法师,此刻正瘫倒在广场边缘。
就在刚才,当这些魔法师在指挥官绝望的嘶吼下,试图联合起来,发动他们最强的组合魔法时——
朝云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一股无形的、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恐怖意志,如同浩瀚的飓风,瞬间扫过整个广场。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没有冲击波。
所有正在吟唱咒语、调动魔力的魔法师,大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揉碎。他们的意识在几微秒内被彻底撕成碎片,魔力反噬瞬间摧毁了他们的精神,留下了一具具虽然还在呼吸、但灵魂早已湮灭的空壳。
而那些距离稍远的亲卫士兵,也在同一时间,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齐刷刷地倒下。他们的身体完好无损,但眼神空洞,生命的气息已然断绝。
这是位格的碾压。
哪怕是维多利加这个级别的传奇魔女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在某些层面上,朝云就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独特存在了,这句话并不为过。
朝云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广场,扫过那些眼神空洞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抬步,朝着广场尽头,那座依托巨大石笋修建、通体由白玉雕琢、在阳光下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天泪圣殿走去。
她的步伐很稳,目标明确。
皇宫?不,她要去的是圣殿深处,一种莫名的、源自本能的直觉在驱使着她——位格和位格之间的吸引。
圣殿深处,最隐秘的禁地。
巨大的法阵已经彻底激活,镶嵌在法阵节点上的星泪结晶多面体,此刻不再是安静的宝石,它们内部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深紫色光芒。
墙壁上由星泪结晶构成的墙面也将蕴含在其中的魔力集中在法阵之处,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空气不再是空气,它变得粘稠、沉重,仿佛凝固的胶质。
光线被彻底扭曲、吞噬,只剩下法阵本身散发出的、不断脉动的深紫幽光。
大祭司莫特维恩站在法阵中央,纯白的祭司袍被狂乱的能量流撕扯得猎猎作响。他枯槁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病态的、近乎癫狂的虔诚和满足。
他高举着双臂,干瘦的身体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被撕碎,但他口中却发出嘶哑而狂热的吟诵:
“在星骸蜷曲的巢穴,以盐渍的古老疯狂与啜饮黑暗之眼,
我们向帷幕之外伸出颤抖的触肢——
门扉之扉!虚空之钥!
请您折射我等献祭的一切,
让月亮溶解为苍白的脓液,
令几何崩坏成孕产畸胎的温床……
Ia! Ia! 吞噬已知的长眠者!
愿您的梦境如沥青般浸透物质界的裂隙,
以遗忘之脓海淹没碳基生命的僭越喧嚣——
终末即开端……门已洞开……门已洞开……”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咔嚓——!!!”
一声仿佛整个世界根基断裂的巨响,在物质层面和精神层面同时炸开。
法阵中央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猛地向内塌陷、破碎。
那不是简单的撕裂,而是“存在”本身被强行否定、被彻底抹除后形成的绝对虚无,一个漆黑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点”出现了。紧接着,这个点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又像饥饿巨兽张开的嘴,开始疯狂地向外扩张。
破碎的空间边缘,没有碎片,没有飞溅的物质。
有的只是不断扭曲、旋转、如同抽象画般混乱的色块和线条——那是时间、空间、物质、能量等一切构成世界的基础规则被强行打乱、搅碎后呈现出的、无法理解的“混沌”景象。
概念在这里崩塌。
一股无法形容的吸力从裂口深处传来。
它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引力,而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贪婪吮吸。密室内的空气、逸散的魔力、甚至光线,都如同百川归海般被疯狂地抽向那漆黑的深渊。
更可怕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意志”开始从裂口深处渗透出来。它冰冷、浩瀚、古老,充满了对一切有序存在的漠然和饥饿。仅仅是这意志的一丝泄露,就让莫特维恩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他脸上的狂热被极致的痛苦和某种灵魂层面的撕裂感取代,但他依旧死死支撑着法阵的核心。
成功了!通道打开了!“不可知”的意志正在降临!泽尼萨尔,连同其上的一切,都将成为迎接吾主归来的第一份祭品!
莫特维恩在灵魂的剧痛中,扭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