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只在瞬间。
身后是狂暴的“深渊水灵”与海贼、虚的混乱厮杀,破碎的船板与灵子碎屑四处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前方是看似平静、却被原住民牢牢掌控的码头,以及那位发出邀请、眼神深邃的老者。
几乎没有犹豫。
“靠向码头!”林昊的声音斩钉截铁。与其在混乱中被三方势力撕碎,不如直面这唯一的、看似有沟通可能的“守门人”。
静灵庭号和深蓝遗民舰船立刻调整方向,引擎发出过载般的嘶鸣,破开浑浊浪涛,朝着那隐蔽的码头冲去。几头杀红了眼的虚和试图捡便宜的海贼小船试图阻拦,立刻被巴克的水刃、卡尔葛拉的蛮力以及西蒙等人击退。
码头上,那些脸上涂抹油彩的原住民沉默地看着他们靠近,手中的鱼叉和弩箭并未放下,眼神警惕。直到两艘船稳稳地停靠在简陋的木制码头旁,那名持杖老者才微微抬手,原住民们稍稍后退,让开了一条通路,但气氛依旧紧绷。
林昊率先踏足码头,木质桥板发出吱呀的声响。他身后,巴克、卡尔葛拉、紧随而下,呈扇形护卫,康纳德悬浮在半空警戒,西蒙则留在船上照看里克和莱茵多特。纳莫也带着两名遗民战士走下船。
老者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纳莫的舰船和林昊腰间的「阎罗」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林昊脸上。“我是摩西,风暴岬的守门人之一。”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出示你们的凭证,异乡人。”
“凭证?”林昊皱眉。
“深蓝的印记,”摩西看向纳莫,“或者……冥土的权柄。”他的目光又回到林昊身上。
纳莫上前一步,抬起手臂,激活了某个隐藏的装置,一个复杂的、由光线构成的深蓝色船锚徽记在他手臂上浮现出来,与遗民舰船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摩西仔细看了看,缓缓点头:“确实是深蓝的血脉,虽已稀薄,但印记无误。”他随即看向林昊,“那么,你呢,裁决者?你拥有触碰灵魂世界的力量,但这力量源自何方?是赠予,还是掠夺?”
林昊心念电转,冰裔称他为“身负冥界权柄的异数”,这位守门人称之为“裁决者”。他意识到,对方在确认他的“合法性”。他缓缓举起「阎罗」,并未解放,只是让刀身自然散发出那玄黑而深邃的灵压,审判之眼也微微亮起,直视摩西。
“力量源于觉醒,道路由我自行。”林昊沉声道,“我审判罪业,亦守护灵魂的秩序。此刃,即为凭证。”
摩西浑浊的双眼与林昊的审判之眼对视,仿佛在进行一次无声的交锋。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缓缓点头:“……并非虚言。你的道路上,缠绕着沉重的因果,但也闪烁着微弱的、属于‘平衡’的光辉。”他手中的木杖顿了顿,“凭证……姑且认可。”
他话锋一转,指向码头后方一条通往岛屿深处、被浓密怪异植物覆盖的小径:“但是,凭证只是获得对话的资格。想要知道风暴岬的秘密,想要获得我们的帮助,你们必须通过‘守门人的试炼’。”
“试炼?”巴克忍不住出声,“我们刚刚经历死战,还有重伤员需要救治!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摩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破碎之屿没有客人,只有幸存者和资格者。试炼,是筛选,也是保护。无法通过者,没有资格面对风暴岬的真实,也没有能力承受随之而来的目光。”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环形海域方向,那里的厮杀声似乎正在逼近,狂暴水灵的触手偶尔会拍打到码头附近的岩壁,引起一阵震动。
“什么试炼?”林昊直接问道。
“很简单,”摩西用木杖指向那条小径,
“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座古老的祭坛。将你们的‘印记’和‘权柄’的力量,注入祭坛中央的‘共鸣石’。祭坛会做出裁决。”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只能用你们被认可的力量本质。投机取巧,或者试图用蛮力破坏祭坛,将会引来整个岛屿的排斥——包括外面那些越来越躁动的‘深渊之触’。”
情况很明了。没有退路,只能前进。
林昊看了一眼船的方向,西蒙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会尽全力稳住里克和莱茵多特的状况。
“我们接受试炼。”林昊对摩西说道。
“明智的选择。”摩西侧身让开道路,
“我会在此等待结果。愿先祖的智慧指引你们。”
林昊不再多言,带着巴克、卡尔葛拉、康纳德以及纳莫,踏上了那条幽深的小径。康纳德的「解析之笔」时刻扫描着周围,反馈回来的信息是这里植物蕴含的灵子异常活跃,甚至带着某种……微弱的意识。
小径蜿蜒向上,光线透过茂密的、散发着荧光的叶片洒下,斑驳陆离。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殖质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生物的奇异鸣叫,更添几分诡异。
行走了一段,并未遇到什么明显的危险。但渐渐地,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这股压力并非物理上的,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评估着他们每一个动作,每一丝灵压的波动。
“感觉……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扫描’。”康纳德低声道,他的万识之书感应到周围。
“是这片森林本身,”康纳德看着「万识之书」上跳动的数据,“植被、岩石、甚至空气里的灵子,都在对我们产生反应。它们在……‘感受’我们的力量本质。”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卡尔葛拉猛地停下脚步,低喝道:“有东西!”
前方的树林一阵晃动,几道黑影迅捷无比地扑了出来!那不是虚,也不是野兽,而是几只完全由扭曲的藤蔓和发光苔藓构成的、如同猎犬般的生物!它们的眼睛是两颗幽蓝色的宝石,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是森林的守护精灵!”纳莫惊呼,
“不要杀死它们!击退即可!”
巴克立刻上前,“潮缚锁链”化为柔韧的水流,试图缠绕这些藤蔓猎犬。然而,水流接触到它们身体的瞬间,竟然被那些发光苔藓迅速吸收,藤蔓猎犬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它们能吸收灵子能量!”巴克脸色一变。
卡尔葛拉挥枪横扫,纯粹的力量将一只藤蔓猎犬砸飞,撞在树干上,散落成一地藤蔓,但那些藤蔓如同活物般,迅速蠕动着想要重新聚合。
“物理攻击效果也有限!”卡尔葛拉沉声道。
林昊眼神一凝,踏步上前。他没有动用斩击,而是将「阎罗」平举,审判之眼锁定其中一只扑来的藤蔓猎犬。他并没有看到罪业,看到的是一种纯粹的、基于本能的防卫机制。
“镇魂。”
一股无形的灵魂威压笼罩而下。那几只藤蔓猎犬的动作瞬间僵住,它们幽蓝的“眼睛”光芒急速闪烁,仿佛遇到了天敌。它们低吼着,缓缓后退,最终融入周围的树林,消失不见。
“它们害怕船长灵魂层面的威慑力。”康纳德分析道,
“看来,这试炼确实是在考验我们力量的‘本质’和‘控制’。”
众人继续前行,又遇到了几波类似的、由自然元素构成的守卫,有时是岩石傀儡,有时是雾气形成的幽灵。
林昊凭借灵魂层面的力量轻易通过,纳莫则依靠深蓝印记散发出的平和波长让一些守卫主动退避。巴克和卡尔葛拉则有些吃力,他们的力量更偏向物理层面和直接破坏,在这种考验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终于,小径的尽头到了。那是一片被巨大发光蘑菇环绕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由粗糙黑石垒成的古老祭坛。祭坛不高,表面刻满了与深蓝遗民纹路相似、却又更加复杂的图案。祭坛最中央,镶嵌着一块半人高的、不规则的水晶石——那应该就是“共鸣石”。
水晶石内部,仿佛有星云在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晕。
“就是这里了。”林昊深吸一口气,走到祭坛前。
纳莫也走上前,再次激活了手臂上的深蓝印记。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
林昊将手按在冰冷的共鸣石上,纳莫也将手掌覆于其上。
两人同时,将自己的力量——那被认可的“冥界权柄”与“深蓝印记”,小心翼翼地,向着共鸣石内部探去。
嗡——!!!
共鸣石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整个祭坛上的图案都亮了起来!一股庞大、古老、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意识,顺着他们的力量,猛地反向冲刷而来!
林昊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奔腾的江河,无数破碎的画面、古老的低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关于生命、死亡与平衡的浩瀚信息,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翻涌着灰色雾气的海洋,一座巨大的、贯穿天地的门扉虚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破碎之屿外围,环形海域的厮杀似乎分出了暂时的胜负。那艘黑熊海贼船伤痕累累地脱离了战团,带着残存的部下仓皇向着另一个方向逃窜。而更多的海贼船则化为了漂浮的残骸。虚的数量也减少了大半。
码头上的摩西,若有所感地望向岛屿深处的方向,低声自语:“共鸣开始了……古老的‘钥匙’是否找到了合适的‘持匙者’?而窥视此地的‘黑暗’……又是否已经察觉?”
他手中的木杖,微微握紧。
(第一百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