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造船厂的黑夜，被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那股子血腥和虚的恶臭。
静灵庭号默默地航行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像一头舔舐伤口的疲惫巨兽。船身那些刚补好的地方，又在今晚的折腾下咧开了嘴，海风一吹，发出细微的呜咽。
医疗室里挤满了人。巴克龇牙咧嘴地让西蒙处理他那条快报废的胳膊，酒精擦过翻开的皮肉，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卡尔葛拉倒是硬气，任由里克用那发光的指挥棒在他胸口淤青处来回拂过，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偶尔吸口冷气。
最让人揪心的是罗宾。她躺在临时铺位上，小脸还是没什么血色，呼吸微弱。硬抗虚闪余波不是闹着玩的，即便有里克持续不断的“灵韵回响”温养，她的灵魂也受了震荡，需要时间恢复。西蒙守在一旁，眉头拧成了死结，时不时用湿毛巾擦去她额头的冷汗。
莱茵多特也没闲着。她握着自己的治愈手杖，绿金色的光芒虽然微弱，却稳定地笼罩着几个伤势较轻、但被虚的残留气息影响的霍金斯家族成员。经过造船厂那一幕，这些黑帮分子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活神仙。
林昊独自站在船头，手里捏着那本航海日志。皮质封面冰冷依旧，但那种活物般的颤动感消失了，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苏醒”耗尽了它的力量。审判之眼反复扫描，那加密的阴影依旧顽固，除了确认信标处于“休眠”状态，一无所获。
康纳德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手里拿着初步分析报告，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船长，基本可以确定，那信标的灵子构成，与已知所有虚、甚至恶魔果实的力量体系都截然不同。它更……‘干净’，也更‘冰冷’，像是某种纯粹的、只为传递坐标而存在的造物。”他顿了顿，声音沙哑，“而且，它发送信号的功率，远超维持召唤法阵所需。与其说是在辅助召唤，不如说……召唤本身，只是它顺带的、或者说，用来掩盖它真实目的的一个‘幌子’。”
“幌子？”林昊目光锐利起来。
“对。吸引注意，消耗我们的力量，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那头亚丘卡斯都被牵制的时候，它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真正的任务——发送坐标。”
康纳德语气沉重，“我们，还有这个世界，可能都被算计了。”
林昊沉默地看着漆黑的海面。算计？被谁？那日志流传了不止一年两年，经手过它的人恐怕都死了，难道这一切，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标记这个“美味”的世界？
他想起罗杰灵魂偶尔流露出的、对某种“外来威胁”的隐忧，想起空白的百年，想起伊姆那深不见底的力量……线索乱麻一样缠在一起，而这本日志，似乎是唯一能扯开线头的引子。
“能反向解析坐标的大致区域吗？”林昊问。
“很难，信号太短暂。但结合伟大航路的磁场和灵子流向……大致指向……魔鬼三角地带，或者更远的，鱼人岛附近的海沟。”
康纳德不太确定地说，“这两个地方，都以‘神秘’和‘失踪’着称。”
魔鬼三角地带……鱼人岛……
“我们之前不是在魔鬼三角洲逗留过吗，还与莫利亚战斗过呢。”林昊问到，
“是的，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以前魔鬼三角洲估计就是一个祭祀场，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遗弃或者摧毁了。”康纳德看着分析报告说。
“估计是的。”
林昊将这信息记下。眼下，还有更迫切的事情。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马尔科带着几个心腹，押送着几个大箱子和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人来到了码头——正是之前被亚丘卡斯拍飞、侥幸没死，但被霍金斯家族捡了便宜的卡彭·戴尔。这位“匪帮”教父此刻狼狈不堪，毛皮大衣破破烂烂，眼神里还残留着惊魂未定，但更多的是一种枭雄末路的阴沉。
“林昊先生，”马尔科态度恭敬，“这是我们家族的一点心意，药品，贝利，还有一些西海的特产情报。另外，这个混蛋……怎么处理，听您的。”
林昊看了一眼箱子，没多在意。他的目光落在戴尔身上。
戴尔也抬起头，肿着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
林昊走过去，审判之眼开启。戴尔的灵魂色彩混乱，贪婪、暴戾、恐惧交织，业力深重，但核心处，似乎有一丝被强行植入的、不属于他的、冰冷的印记，与那日志的信标隐隐呼应。
“那本日志，你从哪得来的？”林昊问，声音不大，却带着直刺灵魂的压迫感。
戴尔身体一颤，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嘶哑地开口：“……一个……戴面具的家伙……找上我……说能给我……超越一切的力量……”
“面具？”
林昊追问，“什么样的面具？”
“白色的……没有表情……像……像一张死人的脸……”
戴尔脸上露出恐惧，“他……他没说名字……只给了我这本日志……告诉我……召唤‘神’的方法……”
又是面具人！林昊和康纳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和之前在造船厂感受到的那道窥视目光的特征吻合。
“他还有什么特征？”
“不知道……他就像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戴尔摇头，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疯狂和后悔，“我……我被他骗了！那根本不是神！是怪物！是毁灭一切的怪物！”
林昊不再多问。看来戴尔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虫，知道的内情有限。他挥了挥手。
马尔科立刻会意，让人把戴尔拖了下去。这位西海曾经叱咤风云的教父，下场可想而知。
“林昊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尔科小心翼翼地问。
林昊看向正在海平面上跃出的第一缕阳光，金光刺破黑暗，照亮了静灵庭号满身的伤痕，也照亮了甲板上相互扶持的同伴。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修整，消化这次得到的信息。”林昊说道，拿出了香克斯赠与的、指向“晨露岛”的永久记录指针。“去这里。”
马尔科看了一眼那指针，虽然不知道具体指向何处，但还是立刻表态：“明白！我们霍金斯家族会尽全力提供沿途的补给和情报支持！”
就在这时，负责通讯的船员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刚收到的新闻鸟送来的报纸。
“船长！大新闻！‘世界会议’即将在玛丽乔亚召开！阿拉巴斯坦、鱼人岛等多个王国确认参加！”
世界会议？
林昊接过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印着巨大的标题，旁边还配着阿拉巴斯坦国王寇布拉和鱼人岛尼普顿国王的照片。
然而，他的目光却被报纸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简讯吸引住了：
【据悉，海军科学部队某特殊项目负责人，已于近日秘密抵达司法岛，据传与近期频发的‘异常灵异事件’调查有关。】
海军科学部队……异常灵异事件……
林昊的手指轻轻点在那条简讯上，眼中若有所思。
康纳德也看到了这条消息，低声道：“船长，这会不会……”
林昊抬起手，打断了他。他看了看报纸上世界会议的消息，又看了看手中那本安静的航海日志，最后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平面，仿佛能穿透距离，看到那红土大陆之巅，以及更深处潜藏的阴影。
“看来，有些人，比我们更坐不住了。”
他收起报纸，将记录指针握紧。
“出发，去晨露岛。”
静灵庭号调整风帆，在初升的朝阳中，划开金色的海面，向着未知的安全点驶去。而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世界会议的喧嚣和海军秘密行动的阴影中，悄然酝酿。
（第一百零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