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沉重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连远处旗杆上的旗帜都纹丝不动，仿佛凝固了一般。
数万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聚焦在主擂台上，每一道都承载着不同的情绪：期待、紧张、不屑、狂热。阳光炽烈地洒下，将擂台上两道身影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形成鲜明的对峙，如同两尊即将碰撞的雕像。
凌云站在擂台东侧，金丝锦袍在阳光下泛着耀眼夺目的光芒，腰间的流霞剑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清鸣，仿佛也在渴望着饮血。他的脸色依旧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傲慢，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石磊那番掷地有声的“努力比天赋更重要”的宣言，像一根烧红的铁刺，深深扎在他那颗骄傲的心上，不仅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也让他第一次，对这个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废物”，产生了一丝冰冷的忌惮。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指。
石磊站在擂台西侧，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劲装与周围弟子们的奢华服饰格格不入，但他挺拔如松的身姿，沉稳如山岳的气息，却丝毫不落下风。他的左肩依旧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淡淡的、已经干涸变暗的血迹，那是之前苦战留下的深刻印记，但他的眼神，却比这正午的阳光更加锐利逼人，紧紧锁定着对面的凌云，如同潜伏在草丛中、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扑出的猎豹。每一次呼吸都绵长而稳定，调整着最佳的战斗状态。
台下，针落可闻。沉重的寂静压在每一个人心头，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支持凌云的弟子们，紧紧握住了拳头，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们期待着心中的偶像能像往常一样，以绝对碾压的实力瞬间击溃对手，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天赋的鸿沟不可逾越，维护他们心中那份固有的优越感。
支持石磊的弟子们，则屏住了呼吸，胸膛因紧张而微微起伏，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个一路从底层逆袭、不断创造奇迹的黑马，能够再次上演不可思议的戏码，用他的拳头狠狠砸碎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天才”神话，为他们这些“凡才”点燃希望的火种。
观礼台上，玄阳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停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神色复杂难明，仿佛在权衡着什么。陈默长老面色严肃，眉头微锁，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石磊。药老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浑浊的老眼深处闪烁着审视的光泽。王长老则微微前倾着身体，上半身几乎要离开椅面，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紧盯着石磊的一举一动。
“开始！”
裁判长老那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如同划破凝固寂静的惊雷，在偌大的演武场中轰然炸响！余音在空气中震荡。
话音未落，擂台上的两人，几乎在同一刹那动了！身形由极静瞬间转为极动！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率先发动雷霆攻击的，竟然是石磊！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石磊虽然以强悍的肉身和坚韧的意志着称，但打法往往偏向沉稳持重，擅长以静制动、后发制人。而凌云，则素来习惯抢占先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枯拉朽般的攻击击溃对手。
可这一次，石磊彻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他选择了最直接、最狂暴的方式宣告自己的决心！
“喝！”
石磊胸腔鼓荡，一声低沉有力的断喝炸响，脚下猛地发力，坚硬的青石板竟被他踏出一个蛛网般扩散的浅浅脚印！尘土微扬。他的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带着一股破釜沉舟、一往无前的气势，撕裂空气，直扑对面的凌云！那速度之快，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场比赛，残影几乎还留在原地，真身已至半途，显然是将突破到炼气八层后凝练的灵力，完美地灌注于双腿，融入了步法之中！
“来得好！”凌云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熊熊燃烧的厉色取代，心中的最后一丝轻视瞬间被狂涌的战意淹没，“正想看看你这废物，到底积攒了多少斤两！”他体内的灵力本能地加速运转。
凌云没有选择暂避锋芒，反而同样向前悍然踏出一步，落脚处青石微震，右手闪电般握紧了流霞剑那镶嵌着宝石的剑柄，拇指抵住护手，准备拔剑迎敌！剑鞘内的流霞剑嗡鸣声陡然加剧。
就在这时，石磊的攻势到了！
他距离凌云已不足三丈，正是《碎石拳》第一式“石碎”发力的最佳距离！他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
“碎石拳——石碎！”
石磊的右拳，如同突然从虚空中浮现的陨石，带着一股刚猛无俦、沛然莫御的巨力，拳风凄厉呼啸，撕裂空气，直取凌云那张写满惊怒的面门！拳势笼罩之下，连光线似乎都为之扭曲！
这一拳，摒弃了所有花哨的技巧，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和速度！拳锋之上，甚至隐隐泛起一层凝实厚重的土黄色光晕，那是将体内炼气八层的灵力与千锤百炼的肉身力量完美结合、毫无保留倾泻而出的征兆！
“石碎”，作为《碎石拳》的起手式，看似简单直接，却蕴含着“一力降十会，以力破万巧”的至理！石磊此刻打出的这一拳，更是将这一式的精髓与他的意志融会贯通，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如同万丈山崖上崩落的巨石，携带着毁灭性的动能，势不可挡！
“好快的拳！”“天哪！”台下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所有观众都被石磊这石破天惊、悍然抢攻的一拳惊呆了！这哪里像是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能打出的拳？这恐怖的力量，这骇人的速度，这碾压一切的气势，足以让许多自视甚高的内门弟子都为之汗颜失色！
凌云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万万没想到，石磊的速度竟然快到如此地步，拳势竟然猛到这般田地！这一拳裹挟而来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岳倾轧，甚至瞬间盖过了他之前在内门大比中遭遇过的任何一个强劲对手！死亡的寒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掠过他的脊背！
仓促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完全拔出流霞剑，只能凭借千钧一发的本能，双手死死紧握剑柄，将尚未完全出鞘、连带着剑鞘的流霞剑猛地横在面前，试图格挡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拳！七彩霞光在剑鞘上急促闪烁。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金钟炸裂般的金铁交鸣巨响，猛然炸开！狂暴的音浪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石磊那凝聚了全身力量与信念的拳头，结结实实、毫无花架地砸在了横亘的流霞剑剑身（连带着剑鞘）之上！
没有出现拳断筋折的惨烈景象，也没有出现宝剑被瞬间击飞的场面。
但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流霞剑那足以削铁如泥、坚不可摧的剑身（连同剑鞘），在石磊这石破天惊的一拳轰击之下，竟然肉眼可见地剧烈向内弯曲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嗡——嗡——”哀鸣！剑鞘上的宝石光芒剧烈明灭！
一股磅礴如怒涛、刚猛似山崩的巨力，无视了剑鞘的缓冲，顺着剑身，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传递、贯入到凌云的双臂乃至全身！
“嗯哼！”凌云只觉得双臂如同被万斤重锤砸中，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俊美的脸庞瞬间血色褪尽，变得一片煞白！
他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疯狂涌来，双臂剧震发麻，骨头仿佛要寸寸碎裂，虎口处更是传来一阵撕裂皮肉、深入骨髓般的剧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
“咔嚓！”
一声虽然轻微、但在凌云耳中却清晰无比的脆响传出。凌云的虎口，竟然被这股恐怖的反震巨力硬生生撕裂开来！殷红的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他紧握的剑柄，也染红了那华美的剑穗。
凌云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击，完全无法抗拒这股冲击力，双脚离地，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着连退了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留下清晰的脚印，才勉强稳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形！锦袍下摆剧烈摆动，狼狈不堪。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鲜血淋漓的双手，看着被震裂的虎口，感受着双臂传来的酸麻和胸口的烦恶，眼中第一次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颠覆认知的惊骇！
怎么可能？！
他竟然被一个他视为废物的外门弟子，一拳震退了？！还受了伤？！
他可是万众瞩目的天选少宗，身负千年难遇的九窍玲珑心！天赋异禀！
他手中紧握的，可是宗门重宝、威力无穷的上品法器流霞剑！削铁如泥！
而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刚刚突破到炼气八层的外门弟子，赤手空拳！
可刚才那纯粹力量碰撞的一拳，他竟然……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这简直彻底颠覆了他过往所有的认知和骄傲！一股冰冷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全身。
“哗——！！！”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演武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哗然！声浪几乎要掀翻顶棚！
所有的观众，无论立场如何，都被这石破天惊、逆转想象的第一招彻底惊呆了！无数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脸上写满了震惊。
“我……我没看错吧？少宗……少宗竟然被震退了？还流血了？”
“天啊！石磊师兄的拳头是玄铁铸的吗？！这也太硬了吧！竟然能硬撼上品法器还把少宗震伤了！”
“刚才那是什么拳法？太霸道了！一拳之威，竟至于斯！”
“我就知道石师兄可以！这一拳打得太解气了！太漂亮了！”支持石磊的弟子们激动得面红耳赤，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尽情地释放着心中的震撼和狂喜，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而支持凌云的弟子，则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难以置信和极度的尴尬之中。他们张了张嘴，想要大声反驳或为少宗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根本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词语来反驳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许多人脸色涨红，眼神躲闪。
观礼台上，更是一片震动！几位长老的反应各异，但无不显露出内心的波澜。
王长老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失声惊呼道：“好强的力量！好霸道的拳劲！这石磊的肉身强度和对力量的掌控，竟然达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这真的是炼气八层？”
陈默长老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一丝赞赏，缓缓点了点头：“果然没让人失望。这《碎石拳》第一式‘石碎’，早已被他练到了返璞归真、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一拳之下，力贯千钧，势如破竹，连上品法器的锋芒都能以力硬撼，了不起！实在了不起！”他的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
药老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洗髓丹脱胎换骨的功效，加上他常年在断云峰那等恶劣环境下千锤百炼出的强横肉身，再配合炼气八层灵力毫无保留的爆发，三者叠加，才能打出如此石破天惊的一拳。这孩子，确实是块被尘土掩埋太久的绝世璞玉。”他的评价带着一丝惋惜。
玄阳子缓缓放下了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杯，目光紧紧锁定在擂台上那个沉稳如山的身影——石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复杂。随即，他的视线转向略显狼狈的凌云，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叹一声。
凌云此刻的状态，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那虚浮不稳、根基不牢的灵力问题，在刚才那毫无花哨的力量碰撞中，暴露无遗。若非流霞剑本身品质超凡，剑鞘也抵消了部分冲击，恐怕刚才那一拳，就能让他遭受重创。
擂台上，石磊一击得手，占据了上风，却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乘胜追击。他迅速收拳，稳住了因反震而微微晃动的身形，重新摆好《碎石拳》的起手架势，眼神依旧如同古井般平静，深邃而专注地凝视着对面气息翻腾的凌云。拳头上传来的阵阵麻木感和手臂的隐痛提醒着他，上品法器的反震之力非同小可，刚才那一击，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然而，他的心中，却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信心在升腾！
刚才那一拳，不仅打破了凌云在众人心中那看似坚不可摧、不可战胜的神话，更彻底打破了他自己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对所谓“天才”的敬畏与阴影！
原来，那高悬于天的天赋光环，并非真的无法触及！
原来，他无数个日夜的汗水、血水，无数次濒临极限的锤炼与坚持，真的能够凝聚成足以撼动、甚至击碎“天才”壁垒的磅礴力量！信念从未如此刻般坚定。
“你……很好！”凌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石磊，脸色铁青得如同锅底，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愤怒和刻骨铭心的屈辱。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擂台上，如同他碎裂的骄傲。
他活了这十几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被一个他一直踩在脚下、视为尘埃的废物外门弟子，当众一拳震退，虎口崩裂，血流不止！这简直是天大的羞辱！每一个围观者的眼神都像针一样刺在他心上。
“看来，之前是我太过小看你这蝼蚁了。”凌云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泉，每一个字都淬着毒，“但你以为，凭借这点蛮力和偷袭的伎俩，就能赢我吗？太天真了！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绝望的深渊！”
“嗡——！！！”
凌云体内的灵力，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毫无保留地疯狂爆发出来！一股远比之前强盛数倍、带着凌厉杀意的气势冲天而起！流霞剑再次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嗡鸣，剑鞘再也无法束缚那渴望饮血的锋芒，剑身上流转的七彩霞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比烈日更加耀眼夺目！
一股如同怒龙出海、席卷全场的强大威压，从他身上升腾而起，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排山倒海般直逼石磊！整个擂台的气温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接下来，我会让你用血来偿还！”凌云的右手，缓缓抬起，带着决绝的杀意，坚定地握住了流霞剑那染血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轻响，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准备真正拔剑了。
之前所有的轻视和保留，已经被石磊那一拳彻底粉碎。此刻的他，已将石磊视为了必须全力斩杀、以血洗耻的生死大敌！
石磊的神色，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凌云身上爆发出的气势，比刚才强盛了何止数倍！那凌厉的剑意如同实质的针刺，刺痛着他的皮肤。显然，刚才那一拳，彻底点燃了凌云的怒火，也让他收起了所有的轻视，进入了真正的战斗状态。
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每一步都可能踏向深渊。
石磊深吸一口气，如同巨鲸吞海，体内的灵力再次高速运转起来，《碎石拳》那厚重、坚韧、一往无前的拳意，在他四肢百骸间奔腾涌动，与他的意志共鸣。他微微屈膝，重心下沉，全身肌肉再次绷紧，如同蓄满力的弓弩。
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紧紧锁定在凌云那即将拔出致命锋芒的右手上，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下一步。
演武场的气氛，再次被推向了更加令人窒息的凝重顶点。
刚才的哗然和欢呼，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更加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碰撞，将会比刚才更加激烈百倍，更加凶险万分！生死，或许就在下一招之间！
石磊这石破天惊的第一招“石碎”，如同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狠狠砸入平静的湖面，不仅在擂台上激起了滔天巨浪，更在所有观众的心湖中，掀起了颠覆认知的惊涛骇浪。
它用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宣告：这场“天才”与“凡才”的终极对决，其精彩程度和不可预测性，将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极限！
阳光依旧炽烈，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将无尽的光与热洒在擂台上那两道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针锋相对的身影上。
一场决定两人命运、乃至影响宗门未来的较量，才刚刚拉开最惨烈的序幕。
而那开篇便撼动流霞、震退少宗的第一拳“石碎”，已然为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较量，奠定了一个充满血腥、变数、和无限可能的基调。悬念的种子，已然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