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灵秀之气,薄雾氤氲,草木间凝结的露珠折射着初升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纯净而活跃的天地灵气。
云雾如同轻纱般缠绕在七十二峰之间,时而聚拢,时而流散,为苍翠的山峦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缥缈。朝阳的金辉穿透云层,洒在郁郁葱葱、连绵起伏的林海之上,在繁茂的枝叶间跳跃、流淌,折射出斑斓而梦幻的光彩。山间的清泉自石缝中汩汩涌出,沿着蜿蜒的溪涧叮咚作响,清澈见底的水流冲刷着光滑的鹅卵石,发出悦耳的自然乐章。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婉转歌唱,声音清脆空灵,打破了山林的静谧却又更显其深远。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宛如一幅遗世独立的画卷。
然而,这份令人心旷神怡的宁静与美好,却与青云宗山门外的气氛,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青云宗的山门,是一座由巨大青石搭建而成的宏伟牌坊,高达十丈,气势恢宏,历经千年风雨洗礼,石面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痕迹。牌坊正中,深刻着“青云宗”三个苍劲有力、力透石背的大字,每一笔都蕴含着无形的力量,透着一股沉淀千年的沧桑底蕴与不容侵犯的宗门威严。
此刻,牌坊下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人数比往日清晨多了许多。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或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或沉默不语地观望,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带着各种复杂情绪投向了山门内侧那条蜿蜒曲折、通向宗门深处的山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有纯粹看热闹的好奇,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有淡淡的同情,也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幸灾乐祸。一种压抑而凝重的氛围笼罩在人群上方。
今天,是内门弟子凌云被正式逐出青云宗的日子。
这个消息,在三天前就已经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整个宗门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了所有弟子私下议论的焦点。当弟子们得知,凌云不仅断然拒绝写下悔过书,还胆敢在执法堂上怒骂掌门玄阳子为“老东西”时,所有人都明白,这位曾经光芒万丈、被视为宗门未来的天选少宗,已经彻底断绝了任何回旋的余地,再无回头之路可走。
“来了!”
不知是谁眼尖,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沉默。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带着审视或探究,投向了山道尽头那云雾缭绕处。
只见两名身着冰冷银甲、面无表情的执法弟子,一左一右,如同押解重犯般,紧紧钳制着一个身影,步伐沉重地缓缓走了过来。
那身影穿着一身灰扑扑、沾着污渍的粗布麻衣,与周围弟子们光鲜亮丽的锦衣华服形成了刺眼而寒酸的对比。他的头发散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苍白失色的脸颊上,身形比记忆中消瘦单薄了许多,曾经那股睥睨众人、不可一世的傲气,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落魄与深入骨髓的憔悴。
正是凌云。
他的双手被一根闪烁着幽暗光泽的特制玄铁锁链牢牢缚在身后,锁链上密布着繁复而强大的压制灵力的符文,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体内残存的灵力死死禁锢,让他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无法调动运转。他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干瘪的包袱,看起来轻飘飘的,里面似乎只草草装了几件换洗的粗布衣物和一些最简陋的个人物品。
这便是他在青云宗待了十几年光阴,最终所能带走的所有东西了。
从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呼风唤雨的少宗候选,到如今身着粗布麻衣、形容枯槁、被冰冷锁链缚住的阶下囚,这巨大的、云泥之别的落差,让不少围观的弟子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凌云的头微微低着,下颌几乎要抵到胸口,似乎不想、亦或是不敢看到周围那些或同情怜悯或冷嘲热讽的目光。但他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微微颤抖的双手,以及那同样在细微颤抖的身体,却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不平静和极力压抑的屈辱与愤怒。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些刻意压低却字字清晰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凌云?真不敢相信……才几天功夫,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啧啧,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他初登少宗候选之位时,那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哼!这就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下场!活该!咎由自取!”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曾经是身负九窍玲珑心的天之骄子……如今落到这般田地,细想起来,也挺可怜的。”
“可怜?他仗着身份和天赋,肆意欺凌同门、克扣资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别人可怜?我看是报应不爽!”
那些话语,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和灼烧般的屈辱。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喉咙,他想怒吼,想大声反驳,想告诉所有人他凌云不是废物!想让他们知道,今日之辱,他迟早会百倍奉还!他会回来的!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嘴唇咬得更紧,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灵力被封,身份尽失,说什么都是徒劳,只会引来更多肆无忌惮的嘲笑和更加赤裸的鄙夷。
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被押解着,一步一步地、沉重地靠近那座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山门。
那座他曾经无数次意气风发地昂首阔步走出、引来无数弟子艳羡目光的山门。
今天,他却要以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方式,永远地、被扫地出门。
执法弟子押着凌云,在山门前停下脚步。
执法长老陈默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依旧是那身洗得发旧的灰布长老袍,身形笔挺如松,神色肃穆刻板,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被押解过来的凌云,眼神里既没有胜利者的愤怒,也没有对失败者的怜悯,只有一种处理宗门事务时公事公办的、彻骨的冷漠。
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位手持玉简、负责记录宗门重大事件的执事,他们的存在让这场驱逐仪式更添一份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冰冷。
看到陈默长老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凌云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实质般的强烈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是这个人,亲手从他脖子上扯下、收回了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少宗玉牌!
就是这个人,带来了掌门玄阳子那冷酷无情的最后通牒!
也是这个人,此刻要亲手执行将他彻底逐出山门的刑罚!
“凌云。”陈默长老的声音,如同寒潭之水,依旧是那么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波澜起伏,“你可知罪?”
凌云死死地盯着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唇哆嗦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喷薄而出,却最终只是死死地闭上了嘴,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
认罪?
他永远不会认罪!他何罪之有?!他绝不承认!
陈默长老似乎也根本没指望他回答,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凌云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只是缓缓转过身,面向围观的弟子和山门外侧那片象征着自由却也意味着未知凶险的广阔天地。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浑厚的灵力,声音陡然提高,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清晰无比地传遍了山门前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同门听着!”
“内门弟子凌云,昔日少宗候选,身负九窍玲珑心之天赐灵根,本应是我青云宗未来的栋梁,肩负宗门中兴之望!”
“然其心性不正,骄纵跋扈,目无宗规法纪,屡屡欺凌弱小同门,浪费宗门赐予之宝贵资源,长老多次训诫,仍屡教不改,变本加厉!”
“宗门大比之上,技不如人,败于石磊之手,却不知深刻反省自身不足,反生怨怼之心,迁怒于人,竟于执法堂上公然辱骂授业师长,心怀叵测,怨毒深种!”
“掌门玄阳子真人念其天赋异禀,曾网开一面,给予其最后改过自新之机会,然其冥顽不灵,执迷不悟,拒不悔改,甚至口出恶言,诅咒宗门基业!”
“此等劣徒,心术败坏,留之无益,反成宗门之祸患!”
陈默长老的声音,字字如铁,句句如锤,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凌云剧烈跳动的心上,也砸在每一个围观弟子的心湖中,激起阵阵寒意。
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山间最后一丝薄雾,将山门前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也照在凌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
凌云的脸色,在炽热而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如纸,也更加扭曲狰狞。
“今日,我陈默,以青云宗执法长老之名,秉公执法,宣布——”
陈默长老的目光,如同两道淬了冰的利剑,带着审判的意味,锐利地扫过凌云因屈辱和愤怒而颤抖的身体,最终定格在象征界限的山门之外那片空旷之地:
“将凌云,即刻逐出青云宗!”
“从此刻起,凌云与我青云宗,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
“其永不得踏入青云山护山大阵笼罩范围半步!违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永不得踏入青云山半步!”
这最后的宣告,如同最终的、冰冷的判决书,彻底击碎了凌云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般的希冀。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和近乎疯狂的恨意,对着陈默长老,对着周围那些神情各异的围观弟子,对着那座曾经象征着他无上荣耀此刻却将他拒之门外的巨大山门,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嘶吼道:
“玄阳子!陈默!还有你们这些看笑话的!”
“我凌云今日被尔等逐出山门,他日必定百倍!千倍奉还!”
“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们等着!”
他的嘶吼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嚎叫,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怨毒,在山谷间剧烈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颤。
围观的弟子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反扑吓了一跳,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但更多的人,在最初的惊愕之后,脸上却露出了不以为然甚至轻蔑的表情。
一个修为被废、宗门除名、身无长物的废人,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这不过是一个失败者被彻底打落尘埃后,绝望而徒劳的哀嚎罢了。
陈默长老冷冷地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模样,眼神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怜悯或波动,只是淡漠地吐出两个字:“带走。”
“是!”两名执法弟子沉声应道,不再有丝毫犹豫,手上加力,强硬地押着还在疯狂挣扎嘶吼的凌云,转身,决绝地跨出了那道象征着青云宗界限的巨大山门。
“放开我!你们这些废物!我是天选之子!我是九窍玲珑心!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玄阳子!你这个老匹夫!老东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石磊!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碎尸万段!”
凌云的嘶吼声,充满了诅咒和怨毒,随着他被两名执法弟子毫不留情地押着越走越远,渐渐变得微弱、嘶哑,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天际,只留下山风呼啸。
山门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的弟子都沉默着,眼神复杂地望着那空荡荡的山门入口,望着凌云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一个曾经耀眼夺目、被寄予厚望的天才,一个时代的象征,就这样以一种极其惨淡的方式,彻底落幕了。
陈默长老看着凌云身影消失的方向,沉默地伫立了片刻,山风吹动他灰布长老袍的衣角。然后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神情各异的弟子们,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凌云之事,到此为止。望诸位同门引以为戒,恪守宗规,勤勉修行,莫要重蹈覆辙,自毁前程。”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带着几位负责记录的执事,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宗门深处的山道中。
围观的弟子们,也带着各自的心思,低声议论着,三三两两地渐渐散去。
但关于凌云被逐出山门的消息,以及他在山门前那番疯狂的嘶吼,却如同插上了翅膀般,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传遍了青云山七十二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洞府,每一个角落,甚至很快就传到了山下的城镇和附近的修真坊市。
人们在茶余饭后,兴致勃勃地议论着这个曾如日中天、如今却身败名裂的天选之子。
有人扼腕叹息,感慨天意弄人;有人冷嘲热讽,讥其咎由自取;有人则唏嘘不已,感叹世事无常,命运难测。
但更多的人,在谈论凌云的同时,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人——石磊。
那个出身卑微、从外门杂役一步步艰难爬起,最终在宗门大比上正面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凌云、夺得了大比冠军的平凡弟子。
一升一降,一荣一辱。
石磊的崛起与凌云的陨落,两人的命运轨迹,在青云宗的历史上形成了如此鲜明而戏剧性的对比。
而这强烈的对比,也让“凡才逆袭”、“草根崛起”的传奇故事,更加深入人心,成为了激励无数普通弟子的绝佳范本。
青云山外,十里坡。
两名执法弟子动作粗鲁地解开了凌云身上那根沉重的玄铁锁链,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将那个小小的、轻飘飘的包袱随手扔在他面前的泥地上,然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自始至终,没有对凌云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仿佛多和他这个宗门弃徒说一个字,多停留一刻,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耻辱。
凌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坐在地上,浑身脱力。他看着那两名执法弟子银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山道拐弯处,看着那座曾经是他全部荣耀与梦想的青云山门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终于再也忍不住,积压已久的绝望、愤怒和不甘如同火山般爆发,他猛地一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得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哀嚎,声音嘶哑,充满了深入骨髓的绝望、焚心蚀骨的愤怒和无处宣泄的不甘。
地上的泥土和碎石被他砸出一个浅坑,本就伤痕累累的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染红了泥土。
但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心里的剧痛,那被剥夺一切、被彻底否定的屈辱感,早已盖过了一切肉体的创伤。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青云山那巍峨高耸、直插云霄的身影,看着那缭绕在山腰间、如同仙境般的缥缈云雾,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
十几年了。
整整十几年。
他在这座钟灵毓秀的山上度过了十几年光阴。
从一个懵懂无知、对修仙充满向往的孩童,长成了一个意气风发、自诩为天之骄子的少年。
这里有他引以为傲的九窍玲珑心,有他击败无数对手获得的少宗候选玉牌,有他曾经以为唾手可得、光芒万丈的未来掌门之位,有他挥霍不尽的资源,有围绕在他身边的阿谀奉承……
可现在,他被像丢弃一件无用的垃圾一样,粗暴地扔出了这座山,扔出了他曾经视为家的地方。
穿着连凡人都嫌弃的粗布麻衣,背着一个装着几件破旧衣物的破包袱,身无分文,灵力被那该死的锁链符文彻底禁锢压制,加上大比落败时灵根受损、灵力紊乱反噬,修为已经倒退到了可怜的炼气五层,形同废人。
他的修仙之路,青云直上的坦途,似乎就在这一刻,被那冰冷的山门,被那冷漠的宣判,被那无情的现实,彻底地斩断了!
没有了宗门海量的资源供给,没有了九窍玲珑心带来的光环与便利,没有了少宗候选的尊贵身份,他在这个弱肉强食、步步杀机的残酷修真界,还能有什么作为?
或许,真的只能像那些他曾经鄙夷的蝼蚁般的凡人一样,生老病死,默默无闻、卑微地过完这短暂而毫无意义的一生?
不!
绝不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他的心。凌云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身体因虚弱和激动而摇晃,但他死死地站稳,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青云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偏执的光芒。
“我不会认输的!”他对着空旷的山野低吼,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病态的坚定。
“我是天选之子!我还有九窍玲珑心!它只是……暂时沉寂了!”
“玄阳子!陈默!石磊!”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恨意。
“你们等着!”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
“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跪在我面前忏悔!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的嘶吼声,在空旷寂寥的山坡上徒劳地回荡,显得那么孤独无助,又那么凄厉绝望。
一阵冷风,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扑打在他脸上,迷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混杂着脸上的尘土和伤口渗出的血丝,滚烫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因为屈辱,更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看不到尽头的绝望,以及前路茫茫、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巨大迷茫。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能做什么,甚至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
前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但他心中那滔天的恨意和扭曲的偏执,却如同被点燃的、无法扑灭的野火,在他胸中疯狂地燃烧着,成为支撑他站起来的唯一力量。
他紧紧攥着受伤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流淌,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这痛楚,反而让他混乱的头脑获得了一丝病态的清醒。
然后,他咬着牙,艰难地弯下腰,捡起地上那个沾满泥土的破旧包袱,拍了拍灰尘,胡乱地背在肩上。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青云山,眼神复杂,最终被决绝覆盖。
他转过身,不再回头,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朝着与青云山相反的方向,朝着那片未知的、充满凶险的荒野,一步步,踉跄地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荒凉的山坡上。
那背影,孤独,而带着一种近乎毁灭般的决绝。
曾经万众瞩目的天选之子,如今跌落尘埃,满身泥泞。
他的修仙之路,真的就此终结了吗?
或许吧。
又或许,今日这被驱逐的绝境,只是将他推向了另一条更加黑暗、更加血腥、更加凶险的不归路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