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夜,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沉甸甸地压在无垠的戈壁之上,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断壁残垣间穿梭呜咽。废弃堡垒深处,一间由巨大黑石垒砌的石屋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屋内唯一的光源是墙角那根跳动的火折子,橙红的光焰不安分地摇曳着,将凌云的影子拉扯得细长而扭曲,映在斑驳湿冷的石壁上,随着火光微微晃动,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已在这冰冷石屋中盘膝静坐了整整三日。
不是在等待那虚无缥缈的契机,而是在用滴水穿石的耐心,将一身修为牢牢稳固在炼气九层的巅峰之境,如同将一块顽铁反复锻打,直至其内部再无一丝杂质与空隙。
自几日前寻到这处还算坚固的堡垒,谨慎地布下防御阵盘后,他便强压下立刻冲击筑基的冲动——西荒数年血与火的磨砺,早已将他少年时那点浮躁之气淬炼殆尽,而九窍玲珑心的圆融通达更让他深深明白:筑基如攀万丈绝壁,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深渊。唯有将自身血肉、灵力、心神都调整到最完美的巅峰状态,才可能在那凶险万分的关隘前,争得那一线飘渺的生机。
此刻,凌云的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凝为实质的灰褐色“尘雾”,那是他运转《九转涅盘功》反复千锤百炼后释放出的灵力外显。与初入炼气六层时相比,如今的灵力不仅总量暴涨了数倍,其凝练精纯的程度,更如同被天地熔炉反复淬炼的精铁,每一缕都带着沉甸甸、近乎金属的质感,蕴藏着沛然的力量。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每一次深沉的吸气,都能引动石屋外百丈方圆的驳杂天地灵气,形成微弱的漩涡向他汇聚;每一次绵长的呼气,又将体内淬炼后残余的浊气与杂质缓缓排出体外。这一吸一呼之间,暗合着某种玄妙的韵律,竟隐隐与西荒大地深处那粗犷而古老的风脉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胸腔之中,那颗九窍玲珑心沉稳而有力地搏动着,九处天生窍穴如同九颗璀璨的星辰连成一线,将灵气在体内复杂经脉中的流转轨迹映照得纤毫毕现。他能清晰地“内视”到,精纯的灵力如温顺而凝练的溪流,沿着宽阔的经脉缓缓流淌,滋养周身。然而,当灵力流经丹田气海入口之时,那原本顺畅的溪流,总会泛起一丝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与涟漪。
那是旧伤的痕迹。
几年前,青云宗演武场上,石磊那记“碎石拳——崩山!”不仅彻底粉碎了他天选少宗的身份与前途,更是在他丹田根基处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后来虽得涅盘泉神异洗礼,重塑了丹田,修复了大部分可见的损伤,但那道深入道基肌理的暗伤,却如同埋藏在沃土深处的一根细刺,平日里蛰伏不动,不显山不露水,唯有在灵力运转被催发到极致、需要倾尽全力之时,才会悄然显露踪迹,带来致命的隐患。
“这么多年了……竟还没完全根除吗?”凌云心中微微一沉,指尖下意识地轻轻按在小腹丹田之处。指腹之下,那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冰凉之意,如同冬日里深埋泥土中、始终未曾化尽的残雪,无声地提醒着他那段刻骨铭心的屈辱与伤痛。
他并未过多沉溺于这瞬间的负面情绪,迅速收敛心神,再次将全部意念沉入《九转涅盘功》的玄奥运转之中。艰深晦涩的功法口诀如清泉般在识海中流淌,引导着精纯的灵力一遍又一遍,如同耐心的潮汐,反复冲刷、浸润着丹田周围的核心经脉,试图将那道顽固的暗伤彻底抚平、抹去。然而,无论灵力如何滋养、冲刷,那丝滞涩感始终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丹田壁垒深处,坚韧得如同最顽固的磐石,难以撼动分毫。
“罢了,事有轻重缓急,先顾眼前筑基之关。”凌云轻叹一声,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火折子跳动的光芒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那里没有丝毫的犹豫或退缩,只有一片如磐石般的坚定。
三日的极致稳固,已将他丹田内的灵力积蓄、压缩到了炼气九层所能容纳的极限,如同一个被灌满、几欲溢出的湖泊,再也无法容纳哪怕多一缕灵气;九窍玲珑心与天地灵气的共鸣也臻至顶峰,让他能无比清晰地“触摸”到那层横亘在炼气与筑基之间、无形却厚重如天堑的壁垒——它光滑如万载玄玉,冰冷而坚硬,其上流转着磅礴浩瀚、抗拒一切外力冲击的天地伟力,其坚固程度,恍若西荒深处那传说中连法宝都难以损毁的亿万年黑石崖壁。
时机已至。
凌云伸出修长而稳定的手,从身前的粗糙石台上拿起一枚龙眼大小的聚气丹。丹药呈现出温润的淡青色,表面流转着莹莹宝光,散发出令人精神一振的浓郁草木灵气。这是他不久前用一头凶悍的三阶后期“赤焰狼”内丹,在西荒边缘一处小型坊市中艰难换来的珍贵之物,能在筑基冲击的关键时刻,辅助修士引动并梳理狂暴的天地灵气,是西荒散修冲击筑基期时最常用、也几乎是唯一能负担得起的丹药。
他没有立刻将其服下,而是先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绝对的专注,同时将《九转涅盘功》运转至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九窍玲珑心的感知被全力张开,如同无数条无形的精神触须,瞬间覆盖了石屋内外每一个角落——深入地下的豹筋预警阵纹丝不动,如同沉睡;百丈范围内,除了几只懵懂无知、循着本能路过的一阶沙蜥妖兽,再无其他强大生灵的气息波动。安全,无虞。
确认万无一失后,凌云不再迟疑,将那枚承载着希望的聚气丹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瞬间化作一股异常精纯、带着草木清香的冰凉灵气,如同甘冽的山泉,顺着喉咙滑入丹田深处。这股灵气虽远不如涅盘泉那般霸道炽烈,却胜在精纯温和,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奔腾的江河,瞬间便与他体内那凝练如汞的灰褐色灵力完美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引气!”
凌云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双手在胸前闪电般交错,十指翻飞如蝶,瞬间结出《九转涅盘功》中记载的、用于筑基的核心法诀——筑基引气诀。这法诀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秘术,只是他从某个秘境传承中习得的基础法门,招式古朴,甚至有些笨拙,但贵在一个“稳”字,能最大程度地引导、梳理狂暴的天地灵气,降低冲击时的反噬风险。
随着法诀的引动,石屋外原本驳杂无序、如同野马奔腾的天地灵气,仿佛骤然被一只无形巨手攫住,开始受到强大而精准的牵引,朝着这间不起眼的石屋疯狂汇聚!西荒的灵气本就充满煞气与杂质,此刻在筑基引气诀的玄妙力量下,却奇迹般地变得驯服了许多。它们如同被驯服的野马群,化作奔腾的灵气洪流,穿过堡垒破损的窗棂缝隙,绕过厚实冰冷的石墙阻隔,源源不断、前赴后继地涌入凌云的体内。
灵气洪流入体的瞬间,凌云便借助九窍玲珑心那神乎其神的掌控力,将其精准地分流引导至胸腔九处天生窍穴之中。这九大窍穴如同九座高效运转的过滤池与中转站,先将蕴含煞气的驳杂灵气进行初步的净化和提纯,再通过宽阔坚韧的经脉网络输送到四肢百骸,由体内全力运转的《九转涅盘功》进行更深层次的淬炼与压缩。最终,所有被提纯到极致的精纯灵力,如同百川归海,汹涌地汇入那早已蓄势待发的丹田气海。
这个过程,本应如臂使指,顺畅无比。
毕竟他已是炼气九层巅峰的修为,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九窍玲珑心更是赋予了他在炼气期堪称逆天的灵气掌控精度。引气入体,压缩灵力,对他而言,本该是水到渠成之事,是筑基路上最没有悬念的一步。
可就在那精纯的灵力如同潮水般即将彻底填满丹田,达到冲击那无形壁垒、凝气成丹的临界点,成功似乎唾手可得之时——
“嗡——!”
丹田最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剧痛!
那痛感来得如此突兀、如此猛烈,如同被一根在九幽魔火中烧得通红的毒针,狠狠地、毫无怜悯地刺入了丹田的核心!剧痛瞬间如同爆裂的蛛网,以丹田为中心,闪电般扩散至全身!凌云盘坐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原本红润的脸色骤然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金纸!
是旧伤!
石磊当年那一拳留下的道基暗伤,在极致浓郁、狂暴的筑基级灵气洪流猛烈冲刷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爆发了!
他能无比清晰地“内视”到,丹田内壁上那道早已淡化、被他以为几乎痊愈的陈旧伤痕,此刻竟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撕扯开来,绽开一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缝!精纯的灵力流经此处时,不再是温顺的溪流,而是如同遇到了天堑的滔天洪水,瞬间变得狂暴失控,疯狂地冲撞着那道新生的裂痕,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糟了!”凌云心中警兆狂鸣,沉到了冰冷的谷底,连忙调动全部心神和灵力试图压制、修复那处裂痕,强行梳理失控的灵力流。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丹田内的灵力本就处于饱和欲爆的极限状态,被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创伤引发的混乱一激,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彻底失控!它们如同亿万匹脱缰的疯马,在狭窄的丹田内疯狂地横冲直撞,相互撕扯,紧接着,这股狂暴的能量又顺着连接丹田的经脉,朝着四肢百骸、周身窍穴,如同决堤的洪流般汹涌奔腾而去!
“呃啊——!”
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凌云所有的感知。
失控的灵力洪流所过之处,原本坚韧的经脉被撑得膨胀欲裂,传来撕心裂肺的胀痛,仿佛下一刻就要寸寸断裂!尤其是双臂和双腿的主干经脉,更是传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反复穿刺搅动的痉挛剧痛!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试图凝聚九窍玲珑心的力量,重新引导那些狂暴的灵力。然而丹田核心处传来的持续撕裂剧痛,如同一次次重锤敲击在他的神魂之上,让他识海剧震,心神摇曳,对灵气的掌控力瞬间如冰雪消融,十不存一!那些原本沉稳如大地、灰褐色的“尘雾”灵气,此刻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驯服,变得混乱、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
“噗嗤——!”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凌云口中狂喷而出,如同泼墨般溅洒在他身前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殷红的血点溅落在石台上那个盛放聚气丹的淡青色玉瓶上,瞬间将素雅的瓶身染得一片刺目猩红。
失控的灵力依旧在他体内肆虐冲撞,凌云盘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枯叶,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他死死地咬着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强行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痛苦呻吟压了回去,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无声滴落,在石板上晕开小小的血花。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变得无比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片刻,又或许是一炷香,体内那狂暴肆虐的灵力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并非是被他重新掌控,而是大部分狂暴的灵力在疯狂的冲撞与经脉的阻隔中,如同泄洪般逸散出体外,消散在石屋的空气中。而残存于丹田和经脉内的灵力,也变得稀薄黯淡,如同狂风过后的余烬,再难汇聚起半分冲击筑基壁垒的力量。
凌云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身体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粗糙的石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胸口剧烈起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核心处传来一阵阵虚弱无力的隐痛,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全身经脉更是滞涩不堪,如同淤塞的河道,充满了撕裂后的灼烧感。原本凝练如汞、充盈鼓荡的灵力,此刻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囊,只剩下不到三成的稀薄残余,在经脉中艰难地流淌。
石屋内一片狼藉,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灵力暴走后的焦灼气息。
地上未干涸的刺目鲜血、滚落一旁沾血的药瓶、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的凌乱衣袍,还有凌云那苍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颊以及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身体……这一切,都如同无声的控诉,宣告着这次冲击筑基的惨烈失败。
墙角火折子的光芒依旧在顽强地跳动,橙红的火焰努力地驱散着石屋的黑暗,却怎么也照不亮凌云眼底那片深沉的凝重与冰寒。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沾满鲜血、微微颤抖的双手上,又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按在小腹丹田之处。那里传来的阵阵隐痛,如同警钟长鸣,冰冷地提醒着他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筑基之难……竟远超我之预期。”凌云低声自语,声音带着经历剧痛后的沙哑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沉重。
他曾自信地以为,凭借炼气九层巅峰的浑厚修为、九窍玲珑心这逆天的天赋神通,再加上聚气丹的强力辅助,冲击筑基之境,纵有风险,也该有五成以上的胜算。可冰冷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仅仅是那道潜藏已久的旧伤爆发,便如雷霆一击,将他第一次冲击筑基的尝试彻底粉碎,结局惨烈无比。
他终于彻底明白,涅盘泉的神力虽然重塑了他的丹田,赋予了他新生,却终究未能彻底根除石磊当年留下的、深入道基的创伤。那道暗伤,就像一颗被精心埋藏在他丹田最深处、引线却握在命运手中的致命炸弹,在他攀登筑基高峰最关键、最不容有失的时刻,被狂暴的灵力洪流骤然引爆,给了他足以致命的一击!
更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是,筑基时引动的天地灵气,其狂暴程度和冲击力,远比他根据炼气期突破经验所预估的要恐怖十倍!炼气期的突破,不过是灵力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的水满则溢,过程相对平和;而筑基,却是要强行打破天地法则赋予生灵的桎梏,将无形的灵气压缩、凝聚、固化,最终凝结成那象征着真正踏入仙途的“道基之种”!这其中的凶险与狂暴,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看来,我还是太过乐观,太过小觑这筑基天堑了……”凌云嘴角牵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缓缓地、强撑着直起身。然而,他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沮丧或是绝望——西荒数年刀头舔血、挣扎求生的残酷经历,早已将“失败是常态”这个铁律刻入了他的骨髓。他深知,此刻最重要的,不是沉溺于失败的苦涩,而是必须从这惨烈的失败中,抽丝剥茧,找到那致命的原因。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捡起地上那个沾血的淡青色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一枚散发着温润气息的固元丹,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丹药入口化作一股温凉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缓缓地滋养着受损严重的丹田和如同被犁过的经脉,让那股令人窒息的虚弱隐痛稍稍减轻了几分。
接着,他又从贴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株在秘境中带出、形如碧玉的疗伤灵草,将其放入口中用力嚼碎。苦涩中带着奇异的清香气息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蕴含着淡淡的生机之力。他将嚼碎的灵草敷在掌心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清凉的感觉伴随着微弱的麻痒传来,缓解着身体的疲惫与疼痛。
做完这一切,凌云再次盘膝坐定,背脊挺得笔直。但他没有急于运转功法恢复灵力,而是缓缓闭上双眼,如同老僧入定,开始无比冷静地反思这次失败的每一个细节。
旧伤的爆发,无疑是导致失败的主因。但这并非唯一的问题。
他对筑基时引动灵气的狂暴程度严重预估不足,对自身状态,尤其是丹田旧患的承受力判断过于乐观。而最根本的,是他忽略了“道基”二字的真正含义——即便有涅盘泉重塑丹田,那曾经深入根基的创伤,其影响如同跗骨之蛆,并未真正消失。想要铸就无暇道基,顺利筑基,就必须在此之前,彻底压制、甚至完全抚平那道潜藏深处的暗伤裂痕!
“七日……”凌云蓦然睁开双眼,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磐石般的坚定。他曾听闻,有些根基深厚或遭遇瓶颈的修士冲击筑基,过程会持续七日之久,在这七日内反复冲击、调整,直至成功或灵力彻底枯竭。他原以为自己根基稳固,天赋异禀,根本用不了七日。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别说七日成功,能否在这宝贵的七日内找到解决旧伤隐患的办法,都成了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石屋外,凛冽的西风打着旋儿,吹过堡垒的断壁残垣,发出阵阵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他的失败而叹息,又像是在为他无声地鼓劲。
凌云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侧那柄冰冷的铁钩,粗糙而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如同冰泉般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因剧痛和虚弱而有些昏沉的心神瞬间变得更加清醒、更加坚韧。
第一次冲击,惨败。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他还有时间,还有六天!还有机会!更重要的是,西荒赋予他的,是远超常人的耐心与韧性!
接下来的日子,他需要做的,不仅是依靠丹药和功法尽可能恢复受损的灵力,更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穷尽一切心思,找到压制甚至修复那道丹田旧伤的办法,为下一次冲击,做好万全的、更加强大的准备!
七日筑基,这至关重要的第一日,便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给了他一个深刻到骨髓的教训。
但他绝不会放弃。
从青云宗人人唾弃的弃徒,到炼气九层巅峰的西荒修士;从在西荒边缘挣扎求存、朝不保夕,到如今拥有冲击筑基、叩问真正仙途的资格……他走过的每一步,都浸染着血汗,布满了荆棘,但他何曾停下过脚步?
这一次,面对这筑基天堑,也一样!
凌云深吸一口气,石屋中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他再次缓缓闭上双眼,《九转涅盘功》的心法在识海中流淌。这一次,他没有引动丝毫外界的天地灵气,而是将丹田内残存的、那稀薄的三成灵力,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调动起来,如同最专注的匠人,一丝丝地汇聚在丹田核心的暗伤周围。灵力不再是冲击的洪流,而是化作了最温和的春雨,极其耐心、极其细致地滋养、浸润着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老农呵护着田地里一株被风雨摧折的、却蕴含生机的禾苗。
墙角,那根火折子的光芒依旧在顽强地跳动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着他挺直如青松般的身影,在寂静而冰冷的石屋中,勾勒出一幅浸透着孤寂、痛苦,却更显坚韧不拔的剪影。
七日筑基的第一夜,漫长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