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抿了抿嘴:
“师兄,你回来也该抽空去村里转转。”
祁同伟点头:
“是该走动走动。”
“老支书张国友,老会计王顺,还有那些帮过咱们的人家,一家都不能落下。”
“人情在,就得还。”
说完看了眼时间:
“不早了,歇了吧。”
钟小艾推他一把:
“去洗澡了。”
祁同伟咧嘴一笑:
“两个闺女睡熟了没?”
钟小艾笑着点头:
“早睡了。”
他眼睛一亮:
“那咱俩一块儿洗。”
她脸一红:
“这么晚了,还要一起?”
祁同伟拉起她的手就往浴室走:
“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多久没好好待在一起了?”
“我都想得慌。”
钟小艾听着,笑出了声。
那一晚,两人洗得缠绵,直到后半夜才躺下。
相拥着躺在床上,祁同伟轻声问:
“嫂子他们啥时候回来?”
钟小艾答:
“应该是初七吧,我哥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歇两天,哪能不好好陪陪嫂子她们?”祁同伟轻叹了一声。
钟小艾抬手在他唇上轻轻一碰:“咱们的日子已经够好了,别总想着再往上攀。”
祁同伟笑了笑:“是啊,知足了,真不能再多想了。”
“睡吧。”
钟小艾身子蹭了蹭,像只寻暖的小猫,终于在他怀里窝出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师兄,闭眼啦!”
祁同伟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缠人的时候活像个树袋熊,扒着你不放。
祁同伟和易学习两家一到,高育良脸上顿时有了光:
“可算来了你们两个。”
“我正琢磨着派人去找呢。”
易学习和祁同伟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意外。
祁同伟打趣道:“老师,这才初二呢,年还没过完,您就有急事找我们?”
高育良摆摆手:“我知道还在过年,可这事压在心里沉得很,实在拿不准主意。”
“你们俩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不找你们还能指望谁?”
祁同伟听了没太大反应,倒是易学习心头一热。
多少年了,终于轮到自己站在风口上了。
赵立春那边远水不解近渴,而高育良可是实打实顶头上司。
如今亲口说他们是左膀右臂……
易学习眼前仿佛铺开了一条通天大道。
祁同伟笑着问:“老师到底遇上什么事了,让您这么犯愁?”
高育良开门见山:“还能是什么?手机组装厂的事呗。”
祁同伟一愣:“工业园不是顺顺利利建好了吗?出什么岔子了?”
高育良摇头:“倒不是出了问题。”
“年前我把招工的消息放出去,结果四邻八乡全涌来了,报名的人多得吓人。”他眉头紧锁,
“咱们真用得了这么多人吗?”
“不是几千,也不是几万……是十几万,二十几万啊!”
“光一天吃饭要消耗多少米面油盐?这笔账都不敢算。”
祁同伟笑了:“老师,您是担心供不上饭?”
高育良摇头:“我不是怕供不上,我是怕地方撑不住这么多人。”
“一千人站一块儿就看得眼花,一万人那就是望不到边。”
“二十万……想想都发怵。”
祁同伟神色认真起来:“老师您放心,来多少我都接。”
“只要不超过四十万,统统收下。”
“不过有个条件——至少得念完小学。”
“不然咱们还得办夜校教他们识字算数。”
高育良睁大眼睛:“真要这么多?”
祁同伟重重点头:“真的,必须这么干。”
高育良苦笑:“你志气不小,可你能保证吃得上饭吗?”
祁同伟摊摊手:“从去年起我就为这一天做准备了。”
“丰收集团下属三个养猪场,每个存栏都是一万头肥猪。”
“供应肉食足够。”
“再加上吕州本地市场的调配,吃的问题不会卡脖子。”
高育良仍有些不信:“你说得倒是轻松。”
祁同伟正色道:“不是轻松,是我们必须尽快把产能拉上去。”
“我估计,未来三年,工厂都会处在满负荷运转状态。”
高育良皱眉:“装个手机而已,至于用这么多人?”
祁同伟提醒他:“不只是手机,还有电脑。”
“我们小桥科技的电脑生产线也要搬过来。”
“活儿多的是,不怕人多,就怕人不够。”
高育良听得直摇头:“二十几万人一起开工,你要造多少东西才填得满?”
祁同伟淡淡一笑:“我设计的那款手机,目标销量是两亿台。”
“也就是说,三年内要完成这个数。”
“平均下来,每个月差不多五百万台。”
“啊?!”
高育良倒吸一口凉气:“非得做到这么大?”
祁同伟耸耸肩:“那么大的市场摆在那儿,不去争一争,岂不是辜负了机会?”
高育良听着只觉得心跳加快,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有志向当然是好事,可这志向未免也太远大了些吧?”
祁同伟笑了笑,语气轻松:“老师,这真不算什么。”
高育良忍不住苦笑:“还不算大?两亿台啊!你心里有数吗?”
祁同伟耸了耸肩:“其实产品还没正式下线,就已经签出去一千万台了。”
“嗯?”高育良一愣,“一千万?”
“对,”祁同伟点点头,“一家通信公司提前订的,全在国内消化。
国外也不少,光是北方联和工农业国那边的意向订单,差不多也有一两千万台的样子。”
“光这两个单子,就够工厂连轴转小半年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卖不卖得掉,而是能不能持续不断地把货产出来。”
高育良听罢,眉头渐渐舒展:“这么说,来多少人,咱们就能要多少人?”
祁同伟颔首:“大致如此。”
高育良这才长出一口气:“那我心里总算踏实了一半。”
易学习在旁听着,有些不解:“怎么只放一半心?”
高育良苦笑着摇头:“十几万人的大事啊,哪能说安排就安排?必须得层层推进,步步为营。
万一出了岔子,那就是震动全省的大事,我能不揪心吗?”
祁同伟认真点头:“老师说得一点没错。”
易学习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让各县各区先动起来,各自摸底筛选,再分片组织人去厂里面试?这样既有序,也减轻压力。”
高育良眼前一亮:“你详细说说。”
易学习继续道:“吕州是农业大市,本地厂子少,岗位有限,各地方都愁着就业呢。
不如让他们主动承担一部分,统计上报,统一安排,也省得乱了套。”
祁同伟一拍桌子:“这主意好!”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过我建议,给办事的单位适当补一点费用。”
高育良眉头一皱:“还要给钱?”
祁同伟摊手:“当然得给。
外面中介送个人进厂都有三十块的劳务费,公家办事反倒贴钱跑腿?这不合理。”
事实上,那时节无论谁介绍工人进厂,拿点补贴本就是常态,只是多寡不同罢了。
见高育良面露犹豫,祁同伟立刻表态:“老师放心,这笔钱不用您操心,我们工厂自己出。
按每人三十块算,不算贵。”
高育良吓了一跳:“你疯啦?二十几万人,这一下就是几千万!”
祁同伟笑着摆摆手:“老师,这是正常的运营成本,走的是招工激励流程,没毛病。”
高育良沉吟片刻,眉头越皱越深,最终点了点头:“……确实不能让人家垫资办事。
行,就这么定。”
话音刚落,脸上又浮起一丝笑意:“这几千万流下去,吕州上下那些单位,怕是要热闹一阵子了。”
吕州穷啊。
上上下下都紧巴巴的。
越是靠种地吃饭的地方,财政就越吃紧。
农业要翻身,得靠工业反哺;现代农业的发展,前提是工业化打下根基。
论谁手里有钱?当然是工业城市。
再加上前任宁府尹那一通折腾,上千亿的贷款压下来,直接把吕州的经济拖进了泥潭。
高育良这个知府当得,简直像个穷掌柜——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要是没有祁同伟搞出那个示范区,
要是没有他拉起丰收集团这支队伍,硬生生把Gdp往上拽了一大截,
高育良觉得自己早该撑不住了。
如今这几千万资金,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不想接?怎么可能!
可他又想着往前进一步,这钱拿得合不合规矩,心里没底。
这时,郝文凑近低语:“老板,华东这边历来如此。
不少县令专门帮企业对接人力,上面从不拦着,也不算违规。”
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不干就没。
有些事,只要没明文禁止,就可以试试看。
改革路上,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
听了这话,高育良心里彻底踏实了。
几千万的资金调度,听起来吓人——搁现在这个年头,的确惊人。
换个人提这事儿,高育良肯定得怀疑: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可这事出自祁同伟之口,他连问都不用问。
那是信得过的。
这可是大家公认的财神爷啊。
高育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同伟,你们丰收集团这次真是出力不少。”
祁同伟笑着摆摆手:
“谈不上辛苦,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资金和技术我们都不缺,可人才还是紧巴巴的。”
“招工我们只有一个底线——工人至少得识字。”
“要是连字都不认得,光培训就得拖上好一阵子,效率上不去,产品合格率也跟着往下掉。”
高育良郑重地点点头:
“这点你放心,我一定督促下面把人把关好。”
顿了顿,他带着几分关切问道:
“那组装厂这边,工人的工资是怎么定的?”
祁同伟答道:
“底薪三百,只要按时上满班,加班部分按国家规定算,一点五倍到三倍不等。”
“吃住全包,每人每天伙食标准十块。”
高育良一愣:
“一天十块?这能吃得怎么样?”
他心里清楚,如今普通工人月薪也就三四百,这一天天光饭钱就要花去三百,确实不小。
祁同伟语气认真:
“咱们得对工人负责。”
“人在厂里干活,吃住都在这儿,要是饭菜跟不上,伤的是自己的元气。”
高育良暗自感慨。
祁同伟这手笔,简直成了眼下私企的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