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月华接到了单位“请即刻返岗,参加图书馆专业人员招生考试。”的通知,馆长让她马上回去,准备参加考试。
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放不下这里痛不欲生的婆婆,又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月华返城是接班安排在农大图书馆的,目前还不是干部编,这次考试对她来讲至关重要。她跟逸卿商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回去。
到单位报到那天,馆长把一叠招生简章推到她面前,“黑大和哈工程联合招生,全日制脱产两年,图书管理图情专业,中专学历。”
最后又语重心长地说,“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能改变你的一生。”
本来月华一听是中专,就不想报了,想上中专的话,第一年的高她就去了,她一直是奔着大学使劲的。
老馆长的话,让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接过简章说,“谢谢馆长,我回家跟我爱人商量一下。”
逸卿认真地看了材料说,“你都26岁了,接下来又是怀孕又是生孩子,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你单位竞争这么激烈,依我看不如先拿个中专学历握在手里稳妥。”
月华想想逸卿说的有道理,正好趁上学把孩子生完,到毕业的时候,孩子也满周岁了,就能全身心投入工作了,然后有了精力再继续考。
月华头几年高考录到中专几次都没去,所以她参加这个考试还是挺轻松的,单位和她一起报名的几个同事都没考上,她一下子考了个全省第四名,把老馆长高兴坏了。
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学院人事处反悔了,不同意月华去上学,理由是她结婚了,爱人在外地,将来一旦调走,单位白花学费培养她了。
图书馆老馆长一听就生气了,他找到人事处,理直气壮地说:“她调走了也是在中国,又没调到外国去,为国家培养人才,还分地域?”
他往椅背上一靠,粗声粗气地说:“她考上了就让她去上。” 老馆长一锤定音。
三月份开学的时候,柳条刚抽出嫩芽。月华站在教学楼前,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她扶着墙蹲下来时,看见砖缝里冒出的青草芽,心里咯噔一下。
到学院医务室验完血,化验单上明确写着:怀孕六周。
她握紧化验单,心中百感交集。既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感到欣喜,又担心学业与家庭不能兼顾。
深吸一口气,她决定先将怀孕之事告知逸卿,再一起商议未来的计划。
给逸卿打电话,听筒里的电流声滋滋啦啦。“学校在本市,不用住校。” 逸卿的声音隔着几百里路传来,带着点沙哑,“明年生完孩子,正好赶上寒暑假,多好。”
月华望着窗外,校园里的草本都泛着新绿,“可是你不在身边。”月华说着心里就发酸,她想到了后面的种种难处。
“带工资上学,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去?这个你不去上,还想去哪上呀?”
挂了电话,月华摸着肚子。她想起老馆长拍着桌子说 “让她去!” 时的样子,咬了咬嘴唇,把化验单折好放进抽屉。
开学的时候,月华带着三个月的身孕,起早贪黑地挤公交车。别看月华个子小,身板却异常坚韧。
到了第二个学期,她的肚子大的像抱了个大包袱,谁看着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扶一把。
她总是笑呵呵地说,“没事儿,我自己能行。”
尽管身体不适,她却从未缺席一堂课,课堂笔记写满了一本又一本,用红蓝铅笔标得密密麻麻。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围着她问这问那,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帮助同学解答各类在实践中容易出现的难题。
每学期的期末考试,月华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赢得了师生们的敬佩。
十月中旬,她的预产期到了,医生拿着 b 超单,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大龄产妇,骨盆狭窄,必须提前住院观察。
“大夫,我期中考试,能不能……”月华深吸一口气,忐忑地问。
大夫生气地说:“命重要还是考试重要?”
月华只请了两天假。生产时,难度比预想的还要大——胎儿太大。医生建议剖腹产,倔强的月华咬着牙:“我能生!”
没有办法,医生连续给她打了两管催生针。
孩子落地的哭声响起时,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护士抱着个红通通的小家伙,对着门外喊:“是个男孩。”逸卿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
他高兴的不是男孩女孩,而是月华平安地生下来了。
刚才,当他听到“胎儿太大”,让他有“心理准备”几个字后,他的两条腿哆嗦得要站不住了,他蹲在产房门口,两只手心里都是汗。
逸卿冲进产房,紧紧握住月华的手。月华醒来时,窗外的阳光洒在床上,照得屋里暖洋洋的,她看到了守在床边的逸卿,虚弱地笑了。
“我刚才看了,咱儿子的耳朵上也有个大仓门儿,跟我的一模一样。”逸卿轻抚孩子的脸,露出满嘴大门牙,“嘿嘿,咱们的小勇士。”
生完孩子45天,月华就回到了课堂,她拖着虚弱的身子疯狂地补课、追课,每天中午还要跑回来给孩子喂奶。她的毅力和决心,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好在月华住在娘家,她的母亲帮助带着孩子,父亲给她做饭、热饭,解决了她生活中的两大难题。
但是,只要孩子有点情况她就需要不断地请假,然后再疯狂地补课、追课,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孩子三个月的时候得了感冒,夜里烧得滚烫。月华抱着他在医院的走廊来回走,她的父母赶过来时,她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
“要不别念了?”父亲摸着她的头发,声音里满是心疼。
月华摇摇头,把脸埋在孩子柔软的襁褓里:“都坚持这么久了。”
那些日子,她白天上课,晚上在医院守着孩子,凌晨趴在病床边补笔记。
毕业考试的时候,逸卿特意请假回到月华身边来支持她。晚上孩子哭着找妈妈,月华只好抱着他,逸卿拿着习题本儿,一道题一遍地陪她着复习。
逸卿的陪伴让她心中有了依靠,复习效率大大提高。月华以优异的成绩顺利毕业,成为全校的骄傲,她的故事激励了无数人。
毕业典礼那天,校长亲自把证书递到她手里:“月华,你是我们全校的骄傲。”
毕业前,学校统一安排他们这期学员到天津实习一个月,月华不得不给刚刚十一个月的鹏鹏提前断奶,送到逸卿这里。
她是担心孩子太小,断奶会不适应,心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但想到实习机会难得,她狠下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坚定地踏上了前往天津的列车。
一个月后,月华拖着行李箱冲进家门。鹏鹏正坐在炕上玩积木,看见她进来,愣愣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瞪着眼睛看着她,不认识了。
“鹏鹏,妈妈回来了,快叫妈妈。” 栀兰告诉鹏鹏。
月华抱过孩子,轻声细语地哄了好一会儿,鹏鹏才渐渐露出了笑容,怯生生地叫了声“妈妈”。
“对,我是妈妈。”月华带着颤音。
“妈妈——”鹏鹏终于露出笑容,紧紧抱住月华,小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
两年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月华毕业后,不仅享受到了国家正规中专生的待遇,还转为东北农大的正式在编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