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后的东北,总算褪去了冬日的凛冽,风里都裹着温软的暖意。
栀兰娘俩坐在回家的大巴车上,望着窗外:远处的山坡上,大片山杏花铺展开来,白得像揉碎的雪絮落满枝头;近处公路两旁,榆树梅花缀满枝桠,艳红一片,热热闹闹地把春意撞进人眼里。
车到小区楼下,栀兰刚走下车,就被院里的草坪勾住了目光。嫩生生的新芽从土里冒出来,铺得满院绿绒绒的,像块刚晒过太阳的软地毯,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又舒坦。
她这趟从南方回来,本是想趁着五一假期,好好跟闺女们待几天。没成想刚到家第二天,手机就 “嗡嗡” 地响个不停。
一接起,老年大学书画班班长张姐那亮堂嗓门就顺着听筒钻出来,跟敲了铜锣似的:“栀兰啊!你可算回来了!老师和同学天天念叨你,正商量着搞同学聚会呢,就等你啦!”
“那可太好了!我也正想大伙儿呢,谢谢张姐惦记!” 栀兰心里一热,笑着应下来,“在哪儿聚啊?需要我搭把手的,你尽管吱声!”
“我跟崔老师、付老师他们都商量好几回了,就等你拿主意呢!” 张姐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你说说,是找家饭店吃顿热乎饭,还是想在外面搞野餐?”
挂了电话,栀兰转头就跟正给她削苹果的大闺女说了这事儿。
大闺女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笑着劝:“妈,这是好事啊!你们老同学聚聚多热闹。要是想省事,我帮你订饭店;要是人不多的话,家里也能招待,我提前收拾收拾就行。”
正说着,三女婿晓和拎着个圆滚滚的西瓜推门进来,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喊:“丈母娘你好啊!热烈欢迎咱们自学成才的‘老艺术家’凯旋回家!”
旁边的筱媛笑得直捂肚子,故意逗栀兰:“妈,你看他,张口就叫你老丈母娘,你不骂他两句?”
晓和故意装出一副委屈模样,摇头晃脑,左右看看说,“怎么啦?难道我叫错了?”逗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听说栀兰要搞同学聚会,晓和眼睛胸脯一挺,立马凑过来出主意:
“妈,饭店多没意思啊!你们老年大学的同学不都爱琢磨新鲜事儿嘛,,不如去户外搞个春游?我负责出车,大车小车都现成的,保证给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用您操一点心!”
栀兰一听,眼睛都亮了。她想起崔老师总带着他们去郊外写生的日子,春天的风刮在脸上,都裹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那股子自在劲儿,比在屋里待着舒服多了。
她赶紧给张姐回电话,张姐一听说要去户外,高兴得直拍大腿:“太好了!我这就跟崔老师说去,他指定乐意!”
没两天,聚会的日子就定了,地点选在水库北岸。那儿有片开阔的草地,边上还绕着一圈灌树丛,这会儿草木刚冒新绿,到处欣欣向荣的劲儿,最适合踏青写生。
出发前一天,栀兰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跟着闺女们一起洗水果,一会儿又翻出以前的野餐垫,连湿巾、纸巾都按人数准备了,生怕落下啥东西。
大闺女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忍不住笑:“妈,您这劲头,比我们年轻人还盼着聚会呢!”
栀兰擦了擦手,也笑:“那当然了,你们年轻人天天在外边跑,有的是热闹,我们这岁数的,平时窝在家里,日子过得慢。有啥意思?好久没跟大伙儿凑一块聚了,这次啊,非得好好玩一天!”
聚会那天,天刚蒙蒙亮,栀兰就起了床。她穿上去年闺女给买的淡蓝色外套,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对着镜子瞅了瞅自己——精神头十足。
刚下楼,就看见三女婿带着一辆大巴车停在小区的大门口,旁边还跟着女婿的小轿车。张姐和几个老同学已经到了,正站在车旁聊天,看见栀兰,立马围了上来。
“栀兰,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张姐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语气里满是羡慕,“还是南方的水土养人,你看着比走的时候还年轻呢。”
栀兰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崔老师来了吗?我还想着趁今天跟他请教请教画画呢。”
“来了来了,在车里呢!” 老王指着大巴车,笑着说“他早早就带着画板过来了,说要给咱们现场画几张写生,留个纪念。”
大伙儿说说笑笑地上了车,三女婿又跟司机嘱咐了几句“开慢点儿、注意安全”,才放心地开着自己的小车上班去了。
大巴司机把车开得稳稳的。车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往后退,路边的柳树桃花、杏花一路开过去,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花香。路边到处是花红柳绿,从车窗后面望出去,整座城市像一个大花园。
栀兰扒着车窗看,忍不住叹道:“没想到春天一到,咱们东北比南方还好看!”
崔老师坐在旁边,闻言笑着接话:“那是因为你心里高兴,看啥都觉得美。”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大伙儿聊着最近的画技进步,又忆起以前上课的趣事,感觉没聊几句,车就到了水库北岸。
栀兰跟着大伙儿下了车,一抬头就愣了。
不远处的榆树梅开得正盛,粉嘟嘟的花瓣被风一吹,簌簌地往下落,铺在嫩绿色的草地上,像撒了一层碎胭脂。旁边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库,水面泛着粼粼的光,映着蓝天、绿树,美得跟仙境似的。
“这地方也太好看了!” 崔老师背着画板,忍不住感叹,“我上次来还是前年,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这边话音刚落,付老师就指挥着几个人把电子琴从车上搬下来,支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
他坐下来,手指一碰到琴键,美妙的旋律就飘了出来 —— 有人跟着旋律哼起了歌,还有人拉起伴儿,在草地上跳起了舞。原本安静的草地,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崔老师找了个靠水边的地方,支起画板,蘸了墨就开始写生。
栀兰凑过去看:只见他笔下的水库波光粼粼,岸边的榆树梅树的花瓣的纹路都画得清晰,几笔下去,那树就跟活过来似的,仿佛下一秒就会飘出花香。
“崔老师,你这花画得,跟真的一样!”栀兰忍不住称赞。
正说着,张姐举着相机走了过来,“栀兰,别光看画了,快来拍照!这么好的景色,咱们多拍几张,留着将来看看。”
栀兰跟着张姐走到树林里,花丛中。姐妹们都穿得漂漂亮亮的,有的捧着花,有的靠着树,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美得像一群蝴蝶。
张姐举着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嘴里还念叨着:“哎,对,笑一笑!再笑开点!真好看,这张肯定能洗出来挂墙上!”
栀兰对着镜头笑,心里头满是欢喜。
她想起在老年大学上课的日子:大伙儿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一起到郊外写生,课后也总凑在一起拍照、聊天。
在老年大学里,没有家长里短的烦忧,只有笔墨纸砚的香和朋友间的暖,快活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