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脚下,往日清幽的山道此刻已是人声鼎沸,喧嚣直上云霄。来自百草集周边数百里范围内的散修、小家族子弟,乃至更多慕名而来的远方少年少女,如潮水般汇聚于此。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怕是不下千数,将山门前那偌大的汉白玉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晨光熹微,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激动的脸庞。人人眼中都燃烧着紧张、期盼与难以抑制的渴望。近年来,青云门丹霞阁的异军突起,以雷霆手段剿灭影杀楼分部的凶名,以及那笼罩山门、连金丹真人都曾铩羽而归的深不可测的护山大阵,早已如传奇般传遍四方。如今,这个迅速崛起的宗门首次广开山门,招收弟子,对于无数渴望仙缘却苦无门路的修士和凡人而言,无疑是黑暗中乍现的光明,是改变一生命运的天大机遇!
人群之中,衣着各异,神色不同。有身着粗布麻衣、眼神却格外坚毅的农家少年,指节粗大,显是常年劳作;也有锦衣华服、在仆从簇拥下仍难掩紧张的小家族子弟;更多的则是风尘仆仆、带着闯荡痕迹的散修,他们目光更为锐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评估着潜在的竞争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尘土味以及某种名为“希望”的炽热气息。
广场最前方,一座临时搭建的丈许高台之上,数名身着青云门制式青白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笔挺而立。为首的正是石磊,他面容较之往年更显坚毅,修为赫然已至筑基初期,气息沉稳如山。他神色肃穆,与身旁几位同样精气饱满、眼神锐利的同门一起,无形中散发出的威压,让最喧闹的人群也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在那股无形的气势下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辰时正点,三声钟鸣自云雾缭绕的山巅悠悠传来。
钟声洪亮而肃穆,穿透喧嚣,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仿佛直接敲击在心灵之上。刹那间,广场上的嘈杂声浪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压下,迅速归于一种敬畏的寂静。
高台之上,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泛起细微的涟漪。下一刻,三道人影毫无征兆地悄然浮现,仿佛原本就站在那里。
居中者,正是掌门林昊。一袭简单的青袍,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息渊深似海,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看似平淡的眼神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让所有与之接触的人瞬间屏息,仿佛被看透了灵魂。左侧,大师姐苏婉,一身白衣不染尘埃,背负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绝美的面容上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清冷的目光扫视间,锐利如剑锋,令人心胆俱寒,不敢直视。右侧,二师兄阿九,面上带着一抹看似温和、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他那双异常灵动深邃的眸子,偶尔流转间,却仿佛能洞彻人心深处的一切隐秘,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凛然。
“拜见掌门!拜见大师姐!拜见二师兄!”以石磊为首的内门弟子们率先反应过来,立即躬身抱拳,齐声行礼,声音洪亮整齐,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下方上千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慌乱又激动地躬身拜下,声音虽不如内门弟子那般整齐,却充满了无比的敬畏与狂热,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拜见仙师!”
林昊微微抬手,声音平和舒缓,却似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直接回荡在心间:“免礼。”
待众人起身,他继续道,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乃我青云门首次开山收徒之典。仙路漫漫,道阻且长,非大毅力、大恒心者不可及。入我门墙,需恪守门规,尊师重道,勤修不辍,心向正道。若有怀揣异心者,或懈怠不前、荒废修行者,宗门戒律,严惩不贷。此言,尔等可明白?”
“明白!”下方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回应,许多人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红。这严厉的告诫非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更增添了他们对仙门正宗的向往与信服。
“很好。”林昊微微颔首,对众人的反应还算满意,“此次收徒,设三关考核。过一关者,可为记名弟子,于外门执役,聆听道法;过两关者,可入外门,正式修行;三关皆过且表现尤为优异者,可直入内门,得授真传…”
他话语微顿,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人群中几个气息特异之处,继续道:“…甚至,其中佼佼者,或有机缘,拜入本座,或台下尔等师兄师姐座下,成为真传弟子。”
内门!真传!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压抑的激情!下方人群爆发出更大的骚动,无数眼神变得无比火热,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拜入掌门或那两位气息深不可测的真传弟子门下,那是何等巨大的仙缘!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定要拼尽全力。
“考核,现在开始。”林昊不再多言,袖袍随意地向前一挥。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响彻天地。只见那从广场尽头通往云雾深处山门的、原本看似普通的漫长青石台阶,骤然间笼罩上了一层澹澹的、流转不定的云雾霞光。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压力随之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石阶区域,连广场外围的人群都感到心头一沉。这登仙梯已被阵法奇才阿九布下了融合幻阵与压力阵的复合阵法,专为考验求仙者的毅力与心性根基。
“所有欲考核者,依次上前,登梯!”石磊运足真气,高声宣布,声音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以一炷香为限,登至三百阶者,即为过关!”
话音落下,早已按捺不住的人群立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向那霞光缭绕的石阶入口,生怕慢了一步便会错失仙缘。
然而,一旦踏足那被云雾笼罩的石阶,冲在最前面的一批人脸色瞬间大变。
有些人只觉得身上猛地一沉,仿佛瞬间背负了百斤重物,筋骨咯吱作响,举步维艰;有些人则眼前景象骤然晃动变幻,或出现金银财宝的诱惑,或浮现恐怖心魔的嘶吼,或生出自身已跌落深渊的错觉,种种幻象纷至沓来,猛烈地冲击着他们的心神,干扰着他们的判断。
一时间,石阶之上众生百态尽显无遗。
有那心志坚毅、目标明确者,虽也汗流浃背、步履沉重,却能紧守心神,眼神清明,一步一个脚印,顽强地向上攀登。
亦有那体魄看似强健,却心志不坚者,走了不过几十阶,便已气喘如牛,心神被幻象所夺,或痴笑、或惊恐,最终失足跌撞,狼狈不堪地滚落下来,瞬间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送出阵外,意味着第一关便已淘汰出局。
还有些人,看似修为不高,却有着异乎常人的韧性,速度虽慢,却步伐异常稳定,一步步超越着前方不断滚落或停滞的人。
高台之上,林昊、苏婉、阿九三人静立观瞧。
苏婉目光如电,精准地扫视着下方石阶,尤其关注那些在重压与幻象中仍能保持步履坚定、眼神清澈不屈者,在她眼中,心性往往比一时的修为更重要。
阿九嘴角依旧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他强大的神念早已与下方阵法相连,细致地感知着阵中每一个人的灵力波动幅度、情绪变化的剧烈程度以及应对困境时的本能反应,从另一种角度甄别着良莠。
而居中的林昊,双眸之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澹漠的混沌之色,混沌神眸悄然运转。在他视野之中,下方攀登者已非简单的肉身,而是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光晕气团——或灰白平凡,或赤红炽烈,或青紫贵气,甚至偶有潜藏极深、隐现异象的微弱宝光,那是个人先天禀赋、气运机缘乃至特殊体质雏形的微弱征兆,皆在他眼中一一浮现。
仙路启幕,大浪淘沙,谁能踏过这登仙第一步,皆在此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