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暗巷中
“姐姐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云雾急得眼眶发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些畜生要是敢动姐姐一根头发,我定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景一把按住少年颤抖的肩膀:“冷静!云师妹既然敢孤身涉险,自有她的把握。”他指尖轻点玉牌,青光流转间浮现出云翩翩的灵力波动,“你看,气息平稳,说明她安然无恙。”
许风抱剑立于阴影处,突然冷声道:“来了。”
只见府衙侧门悄然打开,几个黑衣人推着数辆蒙着黑布的板车出来。车轮碾过青石板时,隐约传出细微的啜泣声。
“果然在转运人口...”紫溪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们跟上?”
张景摇头:“再等等,等云师妹的信号。”
并非是张景不关心云翩翩的安危,实在是为了计划也必须冷静。更何况,刚刚那数辆马车中,他似乎看到了几只青灰色的手。
而府衙内,云翩翩被粗鲁地扔在潮湿的草堆上。她悄悄眯着眼打量四周——昏暗的牢房里挤满了昏迷的女子和孩童,最小的看起来不过五六岁。
只是都是女子。
墙角的水洼映着跳动的火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吱呀——”
铁门再次打开。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踱步进来,腰间玉带几乎要被圆滚的肚子撑断。他手中盘着两颗血色玉球,每转一圈就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大人!”先前的老仆此刻佝偻着腰,笑得满脸褶子,“这批货色都是精挑细选的,保管那位满意!”
“嗯...”肥腻的手指挑起一个昏迷少女的下巴,“皮肤倒是水灵。”突然他踹翻一个孩童,“这种干瘪货色也敢充数?”
老仆连忙赔笑:“是是是,大人,小的下次一定注意...”
云翩翩强忍怒意,继续装晕。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竟是白日那几个大汉押着个清秀男子进来。
“怎么回事?”肥胖男人皱眉,“不知道大人只要女子吗?”
“回大人,”大汉谄媚道,“这是龙爷特意孝敬的,说是...别有风味。”
肥男人凑近打量,突然淫笑出声:“倒是比娘们还俏...”他油腻的手指划过男子苍白的脸,“把这小白脸和今天新来的丫头关一起,一个时辰后装车!”
不知过了多久,云翩翩感到被人粗暴地扛起。眼睛半眯着,她看见自己被带往地牢更深处。石阶蜿蜒向下,墙壁渗出腥臭的水珠。似乎是密道,最底部有着一辆辆马车。
“动作快点!”肥男人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这批要赶在子时前出去!”
马车在黑暗中颠簸前行,云翩翩闭目凝神,默默计算着时间。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身下的木板传来细微的震动,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也从沉闷变得清脆——看来是离开密道了。
潮湿的霉味渐渐被草木气息取代,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夜莺的啼鸣。云翩翩悄悄将神识外放,确认车厢内没有监视者后,这才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双惊恐又好奇的眼睛——满车的女子都已醒来,却无人敢出声。然而她们的目光并非看向自己,而是齐刷刷地盯着她身旁的人。
江寻?!
云翩翩心头一跳。只见那位白衣公子正靠坐在车厢角落,虽然衣袍沾了些许尘土,发冠也有些歪斜,却丝毫不减风采。他闭目蹙眉的模样,倒真像是被迷晕后刚刚转醒。
“唔......”
随着一声轻吟,江寻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霎时间,车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江公子?”云翩翩压低声音,“你怎么也被......”
“云姑娘?”
江寻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存在,眼中瞬间漾起惊喜的波光,“真巧。”他揉了揉太阳穴,露出困惑的神情,“我记得方才还在东街买酥糖,忽然眼前一黑......”
买酥糖?云翩翩嘴角微抽,这借口找得可真够随性的。
“公子姓江?”对面一个鹅蛋脸的少女突然红了脸颊,“不知...不知可曾婚配?”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闸门,车厢里的女子们顿时骚动起来。
“江公子是哪里人士?”
“公子这衣裳料子真好......”
“能、能靠过来些吗?这车厢太冷了......”
几个胆大的甚至开始往这边挪动。云翩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同病相怜”的姑娘——都被掳了还能想着风花雪月?
江寻似乎也被这阵仗惊到,不自觉地往云翩翩这边靠了靠。这一动,袖中突然滑出半块没吃完的酥糖,“啪嗒”掉在车板上。
还真去买酥糖了?!
云翩翩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现在这些人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
现在可是在绑架,绑架!怎么一个个还跟参加相亲大会似的?
“我不服!”一个淡绿色衣衫的少女突然尖声质问,“凭什么你们俩只是松松绑着手,我们却被捆成这样?”她费力地扭动身子,麻绳在腕间勒出深深红痕。
云翩翩这才注意到异常:自己和江寻确实只是双手被草草缚住,而其他女子从肩膀到脚踝都被缠得结结实实,活像待宰的羔羊。
江寻轻咳一声,眉眼间带着几分歉意:“许是...在下生得好看些?”他微微侧首,一缕碎发垂落额前,在昏暗车厢里也掩不住那通身的矜贵气度。
果然,方才还愤愤不平的姑娘们瞬间红了脸颊,有几个甚至忘了处境,痴痴地望着他出神。
这都什么跟什么!云翩翩简直要气笑了。
“吵什么吵!”车外传来大汉的怒喝,“再嚷嚷把你们舌头割了!”鞭子抽在车辕上发出骇人的脆响,却始终没人掀帘查看。
待车厢重归寂静,云翩翩悄悄挪动身子,背过身用膝盖撑起身体,小心翼翼地用下巴挑开车帘一角。
荒凉的景象扑面而来。
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缩,零星的积雪压在萎靡的叶片上。远处连绵的秃山裸露着狰狞的岩壁,风卷着黄沙掠过干涸的河床。这地貌与她在现代见过的西北荒漠如出一辙,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气。
更令人心惊的是前后蜿蜒的车队——足足二十余辆相同的马车,在荒原上拖出长长的尘烟。看来所有“货物”都被集中转运了。
果然进了北狄地界...
她轻轻放下车帘,指尖碰到藏在袖中的玉牌。温润的触感传来——师兄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异常,现在要做的,就是跟着这支车队找到魔窟老巢。
几个时辰前,夜色如墨,张景带着几人悄无声息地翻过府衙高墙。
落地时,紫溪芸的裙角不慎勾到瓦片,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众人顿时屏住呼吸,等了半晌,却发现整个府衙死一般寂静。
“不对劲...”张景指尖凝聚一点灵光,照亮空荡荡的廊柱。地上散落着几截断裂的麻绳,墙角还有未干的水渍——分明是匆忙搬运的痕迹。
云雾急得眼眶发红,突然掏出玉牌:“师兄快看!”
莹白的玉牌上,代表云翩翩的光点正在急速向北移动,已经快要超出感应范围。张景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往北狄国的方向!
“紫溪芸,云雾,黄并,何祁跟我走。”他快速点出四人,“其余人按兵不动!盯着府衙。”
被点到的弟子抱拳领命。张景转身时,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记住,任何异动立即传讯。”
北狄荒原·马车内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云翩翩靠在车壁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腹鸣声。那些女子嘴唇干裂,有个小女孩甚至饿得哭不出声,只能小声抽噎。
“你们...为什么不饿?”鹅黄衣衫的女子虚弱地问道,语气比先前软了许多。
江寻正用玉刀悄悄削着车板,闻言抬头一笑,如三月春风一般。
“修仙之人,可辟谷数日。”他袖中突然滑出几块酥糖,递到了云翩翩眼前,“要吃吗?”
云翩翩瞪大眼睛——这人袖子里是藏了个点心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