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峰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风般掠过厅堂,瞬间出现在云翩翩身侧。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的手臂,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她有一丝磕碰。
“爹爹,不必如此……”
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自在,心底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这份毫无保留的亲情,正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
“爹愿意。”
云青峰固执地坚持着,目光中满是宠溺。
只有在至亲面前,云翩翩才会如此轻易地卸下心防。她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微微发热,险些落下泪来。
直到将她小心扶至厅堂中央,云青峰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回到自己的座位。
云翩翩敛衽垂首,向着云国公和父亲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跪拜大礼。
“孙女——”
她才刚开口,便被云国公温和地打断:“翩儿,过来。”
面对亲人,云翩翩从不设防。她依言起身,步履轻快地走向主座。
云国公向她微微示意,目光慈爱中带着一丝郑重:“蹲低一些,孩子。”
云翩翩顺从地半蹲下身。
忽然间,她感到发间微微一沉,似有什么被轻轻簪入髻中。
“翩儿,这枚凝梅簪,”云国公的声音低沉而温暖,眼中情绪流转,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是你祖母生前特意为你留下的。今日,祖父便将它交还于你。”
云翩翩仰起脸,将云国公眼中那抹深藏的眷恋与怀念尽收眼底。祖父……一定极爱祖母吧。只可惜她从未见过那位老人,就连原主的记忆里,也寻不到半分有关祖母的踪迹。
“还有这些。”
不知何时,福伯已静立一旁,手捧托盘,上面整整齐齐码着厚厚一摞册子。
她心下微疑,上前取过最上面一本,轻轻翻开——
只一眼,便蓦地睁大了眼睛。
那竟全是房契地契!
云翩翩强压住心跳,悄悄数了数托盘。几十本总是有的,上京城中最富裕的东城,其中近五成的产业……竟悉数在此。
啊嚯嚯嚯——今日她竟一跃成为上京城隐形的富婆!
往日种种辛苦付出,霎时都觉得值了。
“祖父,这是……?”她按捺住激动,轻声询问。
却见云国公故作沉思状,随即又像忽然想到什么妙计似的,眼中透出几分顽皮:
“这些本就是留给翩儿的。雾儿的东西,日后他自会去挣。谁让咱们家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祖父不疼你,还能疼谁?”
话音未落,云翩翩的眼泪已夺眶而出。
她何德何能,能得如此多的深爱。
她上前紧紧抱住云国公,将脸埋进祖父怀中,久久不肯松手。直到背后传来祖父安稳的轻拍,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
这时,坐在下首的云青峰也朝她招了招手。令人意外的是,这位曾在战场上直面魔族也毫无惧色的男人,此刻竟显得有些腼腆局促。
今日的云青峰换上了一身世子正装,更显雍容挺拔。可这位身高八尺的男儿,此刻却微红着脸,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后颈。
“翩、翩翩儿…这是爹爹给你准备的。”
他递来一只储物袋,上面的绣线有些旧了,却仍平整干净,可见主人多年的珍重。
云翩翩低头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堆满了灵石——细细一看,竟是三千七百六十二块中品灵石。
她知道的,云青峰平日俸禄和所得灵石,几乎尽数分给了麾下将士。
而眼前这份有零有整的爱,是他一点一点攒下的、最纯粹不过的心意。
泪水不知何时已悄然滑落,所有强作的镇定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她云翩翩,何德何能,能得如此。
云青峰顿时慌了神,围着她急得转圈,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哎呀!翩翩儿怎么哭了?是不是、是不是嫌爹给得太少了?”
“翩儿别急!爹这就去挣,马上就去!”说着竟真要转身往外走。
云翩翩破涕为笑,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爹爹若走了,一会儿谁陪翩儿吃‘团圆’呀?”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他给的,从来不只是灵石,更是他毫无保留的整个世界。
直到她将云青峰轻轻按回座中,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欢喜极了,这位手足无措的父亲才终于安下心来,眼底却依旧映着温柔的微光。
面对云雾时,两人相视一笑,并未多言。自来到这个世界,云雾便是与她相伴最久的人。
“姐姐!”
少年站起身,个头眼看着快要超过云翩翩了。
“小雾没什么能送给姐姐的,”他眼神明亮,语气却格外认真,“因为姐姐什么都不缺,不是吗?”
是啊,同门之谊、姐弟之情、并肩作战的信任——这些早已胜过世间任何礼物。
“小雾向姐姐保证,今后定当刻苦修炼。若姐姐需要,我便是你最锋利的那把刀。”
这时,一名侍女从门外悄步走进,在流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流云虽不忍打断这温馨时刻,却还是轻声开口:“国公爷,团圆宴已备好了。”
云翩翩唇角微扬,上前挽住云青峰的手臂:“走吧,爹爹。”云雾则乖巧地随在云国公身侧。
晚风轩内,圆桌上已摆好了所谓的“团圆”——其实就是汤圆。几人依次落座,云翩翩望着碗中六颗小巧玲珑的汤圆,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虽前世新年也吃汤圆,但那里的汤圆一个个快有拳头大,非要人吃上两个不可,每次吃完她都两天不想吃饭。而眼前这碗中的汤圆,大小正好一口一个,精致可爱。
家宴之上不必多拘礼数,云翩翩低头尝了几颗,发现每颗馅料都各不相同,显然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翩儿?”
云国公忽然唤她,云翩翩忙停下动作抬头。
老人脸上的慈爱之色未变,目光却多了几分郑重。
“翩儿,”云国公语气温和,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祖父想着,一会儿去青阳和青松那儿的活的事,便让雾儿去罢。你替祖父走一趟摄政王府,年礼已经打点好了。”
“啊?”云翩翩下意识地一怔,险些没拿稳手中的汤勺。
为什么偏偏要她去?
“祖父,我和王爷……并不相熟。”她语气平淡,垂下眼不慌不忙地擦拭嘴角,借此掩去神情中的一丝抗拒。
可当她放下帕子抬起头,却见桌上几人都正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望着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嘴角微微下撇:“怎么了?”
难道他们都不信?
“没、没什么,”云青峰连忙摆手,语气却分明带着笑,“翩儿说不熟,那便是不熟。”
云翩翩刚松了半口气,却听云国公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正因不熟,才更该多走动走动。何况摄政王亦是玄掌教,身为师尊,逢年过节弟子前去拜会,本是理所应当。”
这话一出,云翩翩差点把刚吃下去的汤圆噎在喉咙里。
意思就是,熟也得去,不熟更得去是吧?
横竖是躲不过了。她闭上眼,索性放弃挣扎。
“既如此…翩儿便代国公府去一趟。”
此言一出,桌上几人的神情顿时明朗起来,个个眼角弯弯,笑意几乎藏不住。
怎么反倒像是……他们中了一个亿灵石似的?
云翩翩微微蹙眉,从昨日到现在,怎么每一个人都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