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场面,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闻人迦胥二话不说把两盅毒汤推到墙角,而后拉着凌霰白坐下用膳。
少年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人生至理般,开始了他的“投喂大业”。
“道子尝尝这个。”
他麻利地夹起鲈鱼最嫩的腹肉,小心翼翼地剔去每一根细刺。
“这个虾仁新鲜。”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开虾壳,连尾节那点黑线都挑得干干净净。
“小心烫。”
就连鸡汤都要先舀到自己碗里,认真吹凉了才递过去。
凌霰白几次想开口,都被少年灼灼的目光堵了回去。
那他能怎么办呢?
只能“无奈”接受这份过分的殷勤咯~
只是眼尾那抹薄红在烛光掩映下悄然洇染,恍若冰魄映霞,碎玉生晕。
闻人迦胥的目光一刻不离眼前之人,自然将这抹细微的变化收入眼底。
银箸与瓷碗轻碰间,他忍不住想:
道子对他,是不是……也有些不同了呢?
这个念头让他指尖不自觉地蜷起,心底灼烫间,又泛起丝丝隐秘的甜,顿时投喂的更加卖力了。
待二人用完膳,下了楼,只见大堂内,度玄正和侍卫大眼瞪小眼。
小道士一见凌霰白,顿时委屈得眼眶都红了:“道子师兄……”
那拖长的尾音打着转儿,满是控诉。
“……”
凌霰白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开房。
好在度玄没饿着,嗯……他厚着脸皮蹭了侍卫一顿饭。
半刻钟后,两间上房终于安排妥当。
听闻要去天香阁探查,度玄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地直搓手心:“这种热闹怎么能少了我!”
全然忘了方才的委屈。
侍卫默默握紧刀柄,古铜色的面庞泛起可疑的红晕。
保护小公子是本职,但去秦楼楚馆……咳,倒真是人生头一遭。
于是,太阳还当空照呢,天香阁前便立着四个画风迥异的男子:
雪发墨袍的仙姿少年,
红衣灼灼的骄矜公子,
圆脸俊俏的狡黠青年,
还有环抱长刀的冷面侍卫。
老鸨眼睛一亮,挥着香帕就扭了过来:“哎哟喂,几位爷——”
“我们要点花魁。”
闻人迦胥一个箭步挡在凌霰白身前,指间金锭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老鸨香帕僵在半空,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她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扫视,脂粉厚重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这……”
不是!
青天白日的,还四个人一起?
她经营风月场这么多年,头回见到这般......别致的玩法!
“呃…这个……”
她干笑两声,香帕不自觉地绞紧,面色怎么看怎么古怪。
“几位爷是外地来的吧?我家娘子三日后大婚,两月前就已不接客了……”
“妈妈误会啦!”
度玄突然从闻人迦胥身后探出脑袋,圆溜溜的眼睛写满诚恳。
“我们慕名来听曲儿的!听说花魁娘子的琵琶一弦能引百鸟朝凤,二弦可令游鱼出听!”
他双手捧心,声情并茂,“我等千里迢迢来玉城,若不能一饱耳福,怕是要抱憾终身啊!\"
老鸨还是有些狐疑。
但听了这个解释后,再加上闻人迦胥手中的那枚大金锭,终是没能抵住诱惑。
她眼珠一转,帕子掩唇笑道:
“那……几位爷稍候?容奴家去问问娘子的意思。”
等待的间隙,阁楼雕窗纷纷支起。
莺莺燕燕们探出半个身子,就连有些男客都忍不住望来。
那些目光如蜜似胶,直往凌霰白身上缠。
闻人迦胥脸色越来越黑,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早知就该给道子戴个帷帽!
“道子……”
他酸得舌尖发涩,“那些姑娘看你时,眼里的春水都要溢出来了。”
凌霰白眼睫轻眨,指尖轻轻点在少年绷紧的肩头,“小公子说笑了,分明是看你的姑娘更多些。”
少年一噎,正要反驳,却见老鸨已扭着腰肢回来,香帕挥得如彩蝶翩跹:
“娘子破例应下了,几位贵客——楼上雅间请~”
花魁的闺阁设在三楼最里间,推门便觉别有洞天。
鲛绡帐随风轻舞,鎏金狻猊香炉吐着清甜烟雾,墙上几幅山水画意境深远。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窗前那架紫檀琵琶。
周身流转着暗紫色的光晕,琴弦上似有寒芒游走,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几位客官久等了。”
珠帘轻响,一道倩影款款而出。
花魁娘子生得珠圆玉润。
肤若凝脂,杏眼含春,唇不点而朱。
云鬓高挽间金步摇轻晃,绯色纱裙勾勒出丰腴身段,行走时暗香浮动,当真是人间尤物。
眼波流转间,目光尤其在闻人迦胥和凌霰白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她抱起紫檀琵琶,朱唇轻启,吐气如兰。
“奴家献丑了~”
纤指拨弦的刹那,阁内熏香陡然转浓,甜腻的香气裹挟着诡异乐声,令人头晕目眩。
度玄眼神逐渐涣散,脸上浮现痴笑,整个人飘飘然如坠云端;
闻人迦胥脑袋一点一点地垂下,最终枕在凌霰白肩头,呼吸绵长;
侍卫抱剑而立,凌厉气势未减,眼皮却沉重如铅;
凌霰白单手支颌,眼睫轻颤着缓缓垂落,似也沉沦在这靡靡之音中。
花魁朱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底寒芒如毒蛇吐信。
什么大玄道子?
不过如此!
她指尖轻抚琵琶弦,尾音袅袅间,两根细若蛛丝的银针悄然滑出袖口。
针尖淬着青青寒光,在烛火下泛着致命的美艳。
“殿下许诺过的……”
她无声呢喃,莲步轻移间罗袜生尘,“只要取了这两人的性命……”
银针在指间翻转,对准二人天灵死穴刺下的这一刹,她已经闻到了自由的气息——再不必做那恶心的蛊虫母体,更不用委身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匹夫!
“砰!”
闻人迦胥骤然睁眼,五指如铁钳般扣住花魁手腕,另一只手狠狠扼住她咽喉!
与此同时,一道明黄符箓破空而来,正正贴在她眉心。
“嗬……”
花魁瞳孔骤然紧缩,浑身筋肉瞬间僵直,连睫毛都无法颤动半分。
度玄和侍卫瞬间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如刀。
凌霰白眼尾微挑,眸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迷蒙之态?
“谁派你来的?”
他指尖轻点符箓,朱砂纹路泛起微光。
“朱国……八皇子……”
花魁唇瓣机械开合,在符咒控制下吐露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