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姐姐!求你了!就让我们见见小霰吧!”
“这案子实在太邪性了,七天三条人命!兄弟们都快被逼疯了,实在是没路走了!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总不能真见死不救吧?”
“事后!只要事后你开口,什么要求我都认!我老刘说话算话,绝不赖账!”
终于,在刘劲松一番死缠烂打的软磨硬泡下,王琳晴勉强地松了口。
可她随即抬起手,指尖几乎要点到刘劲松的鼻子上,严肃警告:
“你们进去可以,但只准问关键信息,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刘劲松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哎放心放心!规矩我懂!我这都是第八回了,哪次出过岔子?保证妥妥的!”
靳迦陌听着这番近乎求爷爷告奶奶的对话,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宝贝疙瘩”的观感,不由又降了几分。
……
技术科走廊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内外。
推开门的一刹,一种近乎真空的凝滞感扑面而来,压抑得让人的心跳和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放缓。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铅笔石墨的清冷气味。
房间没有窗户,四壁素白,陈设极简到近乎寡淡——仅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以及一扇通往小型独立洗漱间的门。
冷白的无影灯光均匀洒落,照亮了满墙的素描画像,
那些画风格迥异。
有些极尽写实,连皮肤的毛孔纹理都清晰可见;
有些却抽象扭曲,充斥着强烈的情绪张力和破碎的线条,仿佛某种精神图景的直接投射。
但无一例外,它们都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解剖感,不像艺术,更像一份份冰冷的病理报告。
房间中央,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背对着门口,静坐在高脚画凳上。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棉麻衬衫,衬得肩背线条利落而单薄,但仪态却极好,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矜贵与沉静。
裸露出的后颈肌肤莹润似玉,与墨色发丝形成了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对比,白得几乎晃眼。
他似乎完全沉浸于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对门口的动静毫无反应,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手指纤长,握着一支炭笔,在纸面上快速游走。
笔尖与纸面摩擦发出持续而细密的沙沙声,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声音。
刘劲松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他给了靳迦陌一个眼神后,便放轻脚步靠近,近乎小心翼翼地开口:“小霰,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没有回应。
靳迦陌漫不经心地踱进房间,斜倚在门边的墙上。
目光带着惯有的审视,先是快速扫过墙上那些令人略感不适的画像,随后定格在面前的青年身上。
那人脸上戴着一个纯黑色的口罩,严实地遮掩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低垂而专注的眼睛。
即便无法窥见全貌,但以靳迦陌多年办案历练出的、剥离皮相直视骨骼结构的敏锐度来看,眼前之人骨相极佳,眉弓与鼻梁的衔接、下颌的线条走向,无一不精致得恰到好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他心里那点不满悄然褪去了些许——毕竟靳警官对美人,尤其是带有神秘感的美人,容忍度和耐心总会不自觉地拔高几分。
靳迦陌摩挲着下颌,审视的目光中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原来雾川市局的王牌,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安静脆弱、仿佛声音大点就会受惊破碎的自闭小可怜?
这时,王琳晴也轻步凑近了些,声音轻柔,带着一种熟稔的引导意味:“小霰,刘队这边遇到一个很棘手的案子,你帮他看看,好不好?”
画板前那道沉浸的身影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滞涩的延迟感,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也让靳迦陌看清了那隐藏在细碎额发下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瞳仁颜色异常浅淡,如同蒙着一层薄雾的琉璃,清澈,却空洞,缺乏焦距,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他的视线在王琳晴和刘劲松身上一掠而过,然后,落在了墙边的靳迦陌身上。
停顿了大概一秒。
或许两秒。
靳迦陌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和重量,就像是某种冰冷的探测仪,在他脸上极快地扫描了一遍。
然后,那双眼睛又漠然地垂了下去,重新聚焦在画板上的线条,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干扰项。
王琳晴瞥了刘劲松一眼,后者立刻会意,连忙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平板电脑轻放在凌霰白手边的桌面上。
屏幕亮起,上面是整理好的、极其有限的目击者信息汇总。
“小霰,三个现场,跨度很大。”
刘劲松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更低。
“这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所有可能瞥见过嫌疑人身影的目击者的描述,非常……模糊,而且彼此矛盾,还有一部分是根据现场痕迹反推的环境信息,也很……抽象。”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近乎恳请的郑重,“可不可以试着把他画出来?”
凌霰白没有看向平板,也没有给予任何语言或动作上的回应
时间在绝对安静的房间里一分一秒地流逝,压抑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没有人出声催促,就连看似最缺乏耐心的靳迦陌,此刻也只是环抱着双臂,倚靠墙壁等待着。
忽然,凌霰白握着炭笔的那只手动了。
沙沙声再次响起。
王琳晴明显松了口气,转头对刘劲松和靳迦陌使了个明确的眼神,用口型无声示意:“你俩出去等。”
刘劲松立刻点头,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靳迦陌却没动。
他打量着那个重新沉浸入自我世界的背影,目光从白得晃眼的脖颈,转到试图隔绝一切的口罩上。
他忽然勾唇笑了笑。
“喂,宝贝疙瘩。”
声音不高,却带着他特有的、懒洋洋的磁性质感。
凌霰白运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靳迦陌像是没看见,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的调侃和玩味明目张胆:
“画得像一点,要是抓不到人的话……”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将那种恶劣的、半真半假的威胁裹在玩笑里,一字一句地砸过去:
“我可就只能天天来这儿烦你了。”
说完,他这才像是心满意足,带着一副吊儿郎当、浑然不觉自己干了什么的神情,慢悠悠地晃出了房间。
王琳晴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在他背上剜出个洞来。
门轻轻合上。
画板前,凌霰白的目光似乎毫无变化,依旧低垂着,落在纸上刚刚用炭笔勾勒出的一个极其模糊、尚未成形的眼部轮廓上。
然而口罩掩映下的唇角,却无声翘起了一个微小而愉悦的弧度。
一直紧张注视着凌霰白的王琳晴,见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或波动,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重重落回了肚子里。
但一想到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她的火气又蹭地冒了上来——
下次还想进这个门?做梦!
直接拉进技术大队永久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