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停车场的晨光还带着点凉意,林小满把航海日志卷成筒,敲了敲沈严的车窗。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时,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他左肩新换的纱布味道。“确定要再去造船厂?技术科说那边已经清理过三遍了。”
沈严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指节泛着淡青,是昨晚熬夜看卷宗熬的。“实验室的通风口发现你爸的钢笔,笔胆里的碎纸只拼出半句话,”他抬头看向林小满,左眉骨的疤痕在晨光里淡了些,“剩下的半张,可能在码头的渔船附近。”
林小满捏着日志的指尖紧了紧。日志最后一页画的渔船,船身编号“hN-0618”和红泥港老张的渔船一模一样,而老张死前说“船底暗格有东西”,他们上次查实验室时,根本没来得及去码头。“行,去。”她拉开副驾驶车门,把日志放在腿上,“不过这次我开车,你左肩别再用力。”
沈严没反驳,只是往副驾驶挪了挪,动作慢得像怕扯到伤口。林小满发动汽车时,瞥见他战术包里露出的体检报告一角——是她上次枪伤的报告,上面用红笔圈着“伤口愈合良好,避免剧烈运动”,字迹是沈严的,比平时的侦查报告软了些。
造船厂的铁门还是上次那道锈迹斑斑的,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响,像老座钟的齿轮在转。林小满把车停在码头百米外的隐蔽处,刚下车就被机油味裹住——比上次来浓了些,像是有人刚来过。
“实验室在那边,”沈严指着厂区深处的白色板房,板房门口有新的脚印,是军用靴的纹路,“但先去码头,渔船在东边的泊位。”
两人沿着碎石路往码头走,脚下的石子硌得鞋底发疼。林小满低头看日志,手指划过“hN-0618”的编号,突然被沈严拽了一把——他的手心很热,带着薄茧,攥得她手腕发疼。“怎么了?”她抬头,看见沈严盯着头顶的钢架,眼神冷得像冰。
钢架上缠着圈生锈的铁丝,铁丝中间藏着个黑色的小圆点,镜头对着他们来时的路。是针孔摄像头,外壳涂了和钢架一样的锈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别抬头,”沈严的声音压得很低,气音擦过林小满的耳朵,有点痒,“摄像头在东北方向,距离我们大概八米,是军供站的制式,镜头有‘G-07’的刻痕。”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G-07”是军供站仓库的编号,和之前毒贩交易记录里的“原料来源”一致,说明这摄像头是“深海”的人装的,而且和军供站脱不了关系。她刚想低头假装系鞋带,脚面突然一沉——沈严的战术靴踩了上来,鞋底的机油蹭在她的白运动鞋上,留下块黑渍。
“沈严!你故意的?”林小满的声音有点急,这双鞋是上次查案时小李送的,说“文职穿白鞋显干净”,现在被踩得脏兮兮的,她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擦。
“擦鞋。”沈严的声音还是很沉,却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示意她再弯低点,“慢慢擦,别快。”
林小满的指尖刚碰到鞋面上的机油,突然反应过来——沈严是故意踩脏她的鞋,让她有理由弯腰,避开摄像头的镜头。她的动作慢了下来,用纸巾一点点擦着黑渍,眼角的余光瞥见沈严靠在旁边的铁桶上,看似在看远处的海面,手却悄悄按在腰后的枪上,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摄像头的角度只能拍到上半身,”沈严的声音混在海浪声里,很轻,“你弯腰擦鞋,刚好在盲区里。”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巾,递到林小满手边,“用这个,你的纸巾快没了。”
林小满接过纸巾,指尖碰到他的指腹,烫得像被阳光晒过的铁。她低头擦鞋,耳朵却悄悄发烫——上次在通风管道里,他也是这样,用隐晦的方式护着她,明明嘴硬说“文职别添乱”,却总在细节里藏着周全。
“擦完了?”沈严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他已经直起身,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错觉,“走,去泊位,别让摄像头拍到我们的脸。”
码头的泊位上停着三艘渔船,最东边那艘的船身编号正是“hN-0618”,船身锈得厉害,甲板上堆着些破旧的渔网,渔网里缠着几根水草,像是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就是这艘,”林小满指着船尾,“日志里画的就是这个位置,暗格应该在船底。”
沈严先跳上甲板,动作很轻,左肩几乎没用力。他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船底的木板,发出“咚咚”的空响。“这里是空的,”他回头看向林小满,“你上来时小心,甲板滑。”
林小满刚踏上甲板,就被一根凸起的钉子勾住了裤脚。她弯腰去扯,却瞥见渔网下的机油痕迹——不是海水冲上来的,是人为泼的,痕迹指向船尾的暗格位置。“沈严,你看这个,”她指着机油痕迹,“有人比我们先找到这里,还想掩盖痕迹。”
沈严顺着痕迹走到暗格前,从战术包里掏出工兵铲,小心地撬开木板。暗格里铺着层防水布,掀开后露出个铁盒,和林父老房子阁楼里的铁盒一模一样,锁孔还是船锚形状。“用吊坠,”沈严看向林小满的脖子,她的吊坠露在外面,铜制的船锚在阳光下泛着淡光,“你爸的吊坠应该能打开。”
林小满把吊坠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锁开了。铁盒里没有文件,只有个巴掌大的牛皮本,封面上写着“交易记录”,字迹是老张的,和他遗书里的笔迹一致。“是老张的记录,”林小满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2020年6月,沈建国,G-07仓库,制冷剂50kg”,日期和军供站的领料单完全吻合。
“后面还有,”沈严凑过来,左肩的纱布蹭到林小满的胳膊,有点痒,“翻到最后几页。”
林小满往后翻,最后几页的字迹变得潦草,像是老张临死前写的:“‘老鱼’在军供站,每月15号和沈建国交接,用‘鲸鲨’做暗号……”后面的字被血渍盖住了,只能看清“J-719”三个数字,和实验室涂鸦上的编号一样。
“J-719仓库,”林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之前以为是军火库,现在看来,是‘老鱼’和沈建国的交接点!”
沈严没说话,只是把牛皮本放进防水袋里,眼神变得凝重。他抬头看向码头入口,突然拽住林小满,把她拉到船尾的阴影里:“有人来了,躲好。”
林小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码头入口处出现两个黑衣人,穿着军供站的制式外套,腰间挂着手铐,和上次在造船厂巡逻的人一模一样。他们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码头的监控画面,正朝着渔船的方向走来。
“是‘深海’的人,”沈严的声音压得更低,手按在腰后的枪上,“他们应该是看到监控里我们的身影,过来查看的。”
林小满紧紧攥着防水袋,里面的牛皮本硌得手心发疼。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突然想起刚才沈严踩脏她的鞋——如果不是他,他们早就被摄像头拍到,现在可能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怎么办?”她小声问,指尖碰到沈严的手背,他的手很稳,没有一点颤抖。
“等他们走近,我引开他们,你从船尾跳下去,”沈严的眼神很坚定,“岸边有芦苇丛,你躲进去,我会去找你。”
“不行,”林小满抓住他的手腕,“你左肩不能再打架,要走一起走。”她低头看向船尾的海水,浪不大,刚好能淹没脚踝,“我们从海里走,芦苇丛离这里只有五十米,他们不一定能发现。”
沈严看着她认真的眼睛,突然笑了,是查案以来最轻松的一次笑,左眉骨的疤痕也柔和了些。“行,一起走。”他把防水袋递给林小满,“你拿着这个,别弄丢了,里面有‘老鱼’的线索。”
两人刚要往船尾挪,就听见黑衣人说话的声音,离渔船只有十米远了:“刚才监控里的两个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仔细搜!”
林小满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沈严把她往身后护了护,右手握住枪,准备随时行动。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是小李带着队员赶来了!
黑衣人听到警笛声,脸色一变,转身就往码头入口跑。沈严没追,只是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思考:“他们跑得太急,像是怕被警笛声缠住,说明‘老鱼’不想让他们被抓。”
林小满松了口气,靠在船板上,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她看着沈严,突然想起刚才在监控死角,他踩脏她的鞋,递纸巾时的指尖温度,忍不住笑了:“沈队,下次保护我,能不能别踩我的鞋?这双鞋还没穿满一个月。”
沈严的耳尖突然红了,别过脸看向海面:“下次……下次给你买双新的。”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发现牛皮本的最后一页,血渍下面还有行极小的字,用指甲刻的:“‘老鱼’的手机,藏在J-719的通风管里,密码是你颈后的胎记形状。”
胎记形状?
林小满摸了摸颈后的枫叶胎记,突然想起之前沈严问她“是不是天生的”,想起父亲日记里“胎记是钥匙”的话。原来这胎记不仅是身份的证明,还是解开“老鱼”线索的密码。
“沈严,你看这个,”她把牛皮本递给沈严,指尖因为激动而发颤,“我们找到‘老鱼’的线索了!”
沈严接过牛皮本,看着那行刻字,眼神瞬间亮了。但他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技术科打来的:“沈队!不好了!之前抓的造船厂门卫,在看守所里被人灭口了,手里还攥着张纸条,上面写着‘J-719,别来’!”
灭口?
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门卫知道的线索不多,却被人灭口,还留下警告,说明“老鱼”早就知道他们会查J-719仓库,甚至在仓库里设了陷阱。
警笛声越来越近,小李的车已经停在码头入口。沈严把牛皮本放进战术包,看着林小满:“不管有没有陷阱,J-719仓库我们必须去。”
林小满点头,握紧了颈后的吊坠。她知道,J-719仓库里不仅有“老鱼”的线索,还有父亲留下的真相,甚至可能有沈建国的秘密。而她颈后的胎记,将是打开这一切的关键。
只是她没注意到,沈严战术包里的体检报告夹页里,还夹着张照片——是1998年的老照片,照片上的沈严还是个小孩,身边站着个颈后有枫叶胎记的小女孩,两人手里各拿着半块船锚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