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的冷雾还没散尽,混着未散尽的化学试剂味,像团化不开的冰。林小满蹲在毒枭头目尸体旁,指尖捏着片染血的衣角——这是对方被制服时,死死攥在手里的布料,上面绣着个极小的船锚图案,和红泥港暗格里的刻痕一模一样。
“他最后说的‘木箱’,应该就在这附近。”沈严站在实验室中央,左肩的绷带又洇开了点暗红。刚才制服毒枭时,对方拼死反抗,一刀划在他旧伤处,现在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扎骨头。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的铁架,最后落在角落一个盖着防尘布的木箱上——布面上落的灰比其他地方薄,显然近期有人动过。
林小满起身时,微型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下,弹出技术科刚发来的消息:“毒枭手机最后通联提到‘木箱里有深海的底气’,推测与军火相关。”她把电脑揣进防水袋,走到沈严身边,指尖碰了碰木箱:“材质是军用防腐木,和军供站仓库的木箱同款。”
沈严没说话,只是举起枪,用枪托抵住木箱盖的缝隙。他的右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左肩的绷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白色的蝴蝶。“你退后点。”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刚才毒枭引爆实验室的举动还历历在目,没人知道这木箱里藏着什么,是炸弹还是别的危险物。
林小满往后退了两步,手悄悄按在腰后的折叠刀上——那是沈严在红泥港塞给她的,刀鞘上还沾着点他的体温。她看着沈严调整姿势,枪托对准木箱的搭扣,突然开口:“你的肩……”
“没事。”沈严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惯有的硬气,“砸个箱子还不至于。”话落的瞬间,他猛地发力,枪托狠狠砸在搭扣上。“咔嗒”一声脆响,生锈的搭扣应声断裂,木箱盖被震得翘了起来。
冷雾从木箱缝隙里涌出来,比实验室里的空气更冷。沈严伸手掀开箱盖,动作顿了顿——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根圆柱状物体,裹着深绿色的防水布,布面上印着清晰的白色标识:“军供站制式炸药,2018-07批次,严禁私用”。
军用炸药!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收紧,快步走过去,用微型放大镜凑近看。炸药的顶端印着生产编号“G-07-”,和技术科之前发来的“2018年军供站炸药失窃案”记录完全吻合——当年失窃的正是07批次的制式炸药,数量刚好十二根。
“是‘深海’偷的军供物资。”沈严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炸药布面,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压抑的沉重,“我爸当年负责军供站G区物资管理,失窃案发生后,他提交的库存报告里,这十二根炸药标注的是‘销毁失效’。”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沈建国的报告是假的?他故意隐瞒了炸药失窃,甚至可能……是他把炸药交给了“深海”?
她没敢把话说出口,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最上面一根炸药的防水布。炸药的引信处缠着层透明的生物胶,胶面上隐约能看到半个指纹——不是完整的指纹,只有拇指和食指的部分纹路,却足够清晰。
“有指纹。”林小满从防水袋里掏出微型指纹采集仪,对准引信处。仪器屏幕亮起,指纹纹路被清晰地扫描出来,她调出手机里存的“沈建国档案指纹样本”——那是之前查军供站失窃案时,技术科共享的存档。
屏幕上,采集到的半个指纹与沈建国的拇指指纹,在核心纹路“斗形纹”和边缘的细小裂痕上,完全重合。
“是他的指纹。”林小满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攥紧采集仪,“沈严,这……”
沈严没说话,只是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半个指纹上。他的指尖泛白,死死攥着枪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实验室的冷雾落在他脸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混着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炸药的防水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沈建国教他握枪时,手指上的薄茧蹭过他的掌心;想起父亲“因公殉职”的通知书上,盖着军供站鲜红的公章;想起之前查获的领料单上,父亲签的“沈建国”三个字,笔画有力,却藏着说不出的诡异。
原来那些所谓的“功勋”,那些“牺牲”,可能都是假的。他的父亲,那个他敬了二十多年的英雄,竟然可能是“深海”的帮凶,是偷运军用炸药的罪人。
“沈严……”林小满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可能是误会”的话,在指纹证据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时,左肩的绷带彻底被血浸透,暗红的血迹顺着手臂往下流,滴在地上的冷雾里,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粒。“先把炸药登记封存。”他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技术科需要确认是否有引爆装置。”
林小满点头,从背包里拿出物证袋和封条。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炸药,刚放进袋子,就发现防水布内侧印着行极小的字:“深海计划·军火库补充1\/10”。
1\/10?
也就是说,这十二根只是十分之一,还有更多的军用炸药流落在“深海”手里?
“沈严,你看这个。”林小满把炸药翻过来,指着那行字。
沈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抓起另一根炸药,果然在同样的位置看到“2\/10”的标识。“他们在组建军火库。”他的声音冷得像实验室的冰雾,“之前查获的毒品只是幌子,‘深海’真正的目的,是用军用炸药搞更大的破坏。”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发出“嗡嗡”的异响,原本稳定的冷雾开始剧烈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通风管道里撞击。林小满抬头看向天花板的通风口,隐约看到个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沈严猛地把林小满拉到身后,枪对准通风口。他的左肩因为突然的动作再次剧痛,疼得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护住身前的人,指尖扣在扳机上,眼神锐利得像鹰。
通风口的格栅“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黑色的包裹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声!
“跑!”沈严拽着林小满往实验室出口跑,左手死死按住左肩的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染红了林小满的袖口。
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声越来越急促,实验室的冷雾被气流卷成漩涡。林小满回头看了一眼,黑色包裹上印着个熟悉的船锚图案,和木箱里炸药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偶然闯入,而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想让他们和这些军用炸药一起,永远留在地下实验室。
跑到出口时,沈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个还没完全打开的木箱。“炸药不能留给他们。”他的声音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你先出去,找小李带防爆组过来,我去处理。”
“不行!”林小满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冷汗,“要走一起走!炸弹快炸了!”
“听话!”沈严的眼神异常认真,他从脖子上解下铜制船锚吊坠,塞进林小满手里,“这是你爸留下的,你得带着它出去。”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擦过她颈后的胎记,像在确认一个承诺,“我会追上你的,相信我。”
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秒。
林小满看着他眼里的坚定,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她攥紧吊坠,转身冲出出口,刚跑出去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气浪把她掀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阵阵发黑。
她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向实验室的方向——浓烟从出口涌出来,夹杂着破碎的木屑和炸药的味道。
“沈严!”她嘶吼着,想冲回去,却被赶来的小李死死拉住。
“林参谋!不能去!里面还在爆炸!”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远处跑来的防爆组,“我们已经叫了支援,沈队会没事的!”
林小满的眼泪掉下来,砸在手心的船锚吊坠上。吊坠的金属温度冰凉,却让她想起刚才沈严护着她时,掌心的温度有多烫。
浓烟中,她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冲出来,肩上还扛着一个黑色的物体——是那箱军用炸药里,还没被引爆的几根!
是沈严!
林小满刚想喊他的名字,却看到浓烟后面,又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手里举着枪,对准了沈严的后背。
“小心!”她嘶喊着,声音被爆炸声的余波淹没。
沈严似乎听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然后转身,扛着炸药,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要把危险引开,远离她,远离赶来的队友。
黑衣人紧随其后,枪声在空旷的地下通道里回荡,像催命的鼓点。
林小满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铜制船锚吊坠,指甲嵌进掌心。她看着沈严的身影消失在浓烟深处,看着黑衣人追了上去,突然想起刚才在炸药引信上看到的指纹——沈建国的指纹旁边,还有半个陌生的指纹,纹路纤细,像是女人的。
那个指纹是谁的?
把他们引到这里的人,又是谁?
浓烟渐渐散去,防爆组冲进实验室处理余火。林小满坐在地上,看着掌心的吊坠,突然发现吊坠的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J-719,军火库的钥匙在你身上”。
J-719仓库!
她身上的钥匙——难道是颈后的胎记?
远处的枪声还在继续,沈严的生死未卜。林小满知道,这场关于军用炸药和“深海计划”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那个藏在胎记里的钥匙,和沈建国涉案的真相,正等着她去揭开。
只是现在,她最想做的,是等到那个说“会追上你”的人,平安地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