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户被厚重的黑布封得严严实实，只有桌上的应急灯透出微弱的暖光，在斑驳的水泥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从沈严左肩渗出来的，染红了他刚换的绷带。
林小满蹲在桌子对面，手里攥着从停尸房带出来的密封袋，袋里装着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那是刚才黑衣人袭击时，从他们衣服上蹭下来的，大概率是从\"墨鱼\"的据点带出来的毒品残留。她的目光落在沈严的肩膀上，眉头拧得很紧，刚才在停尸房逃离时，她清楚看到子弹擦过他的旧伤，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可他只是咬着牙把她往身后拽，半句疼都没说。
\"别看了，处理你的东西。\"沈严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靠在冰冷的铁柜上，左手按着肩膀，右手拿着镊子，正试图把一块沾了碘伏的纱布塞进绷带里。动作幅度稍大，他的眉头就会不自觉地皱一下，喉结滚动，咽下了到嘴边的闷哼。
林小满没动，反而把密封袋往桌上一放，起身走到他身边：\"我帮你换。\"
\"不用。\"沈严头也不抬地拒绝，镊子又往肩膀探了探，却因为角度不对，反而扯得伤口更疼，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你去把林叔的笔记和那个加密本整理一下，比管我这个重要。\"
\"伤口感染了更麻烦。\"林小满不由分说地抢过他手里的镊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肩膀上的绷带。绷带刚松开一角，暗红色的血就顺着他的肩胛骨往下流，旧伤的疤痕狰狞地翻着，新的伤口嵌在里面，看得人心里发紧。
她的指尖带着点凉，碰到他皮肤时，沈严下意识地颤了一下，却没躲开，只是别过脸，声音放轻了些：\"轻点，别耽误正事。\"
\"知道了。\"林小满应着，动作却格外轻柔。她从战术包里翻出急救包，用生理盐水仔细冲洗伤口，再用棉签蘸着碘伏消毒，每一个动作都慢得像在对待易碎品。应急灯的光落在她的发顶，映得她眼睫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沈严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才在停尸房被冷冻系统冻得发僵的指尖，突然有了点温度。
\"好了。\"林小满把新的绷带绕着他的肩膀缠好，打了个结实的结，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脸颊微微发烫，赶紧移开视线，\"下次别硬撑，伤口裂了影响行动。\"
沈严喉结动了动，想说\"你也别总冒险\"，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桌上的粉末，是从黑衣人身上弄的？\"
\"嗯。\"林小满回到桌子边，拿起密封袋对着灯光看了看，\"刚才在停尸房，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我故意撞了最前面那个人一下，沾了点他衣服上的粉末。看颜色和质地，应该是冰毒的半成品，但比我们之前查获的纯度高很多。\"
她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微型笔记本电脑——这是她之前藏在战术靴夹层里，没被军方查封的设备，里面存着她开发的所有检测程序。她把密封袋打开一个小口，用一根干净的棉签蘸了一点粉末，小心翼翼地放在电脑自带的微型检测托盘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代码，紧接着是实时分析的进度条。应急灯的光映在屏幕上，照亮了林小满紧绷的侧脸，她的眼神专注得吓人，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屏幕和跳动的数据。
沈严靠在铁柜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从一开始觉得她是个只会摆弄数据的\"麻烦文职\"，到后来看着她用数据模型还原轨迹、用口红电路引爆喷淋系统，再到刚才在停尸房，她毫不犹豫地启动冷冻系统掩护他——这个女孩早就不是他印象里那个会因为误判目标闹笑话的新手了，她的冷静和果敢，有时候连他都自愧不如。
\"目前检测到的成分有甲基苯丙胺、咖啡因，还有一种未知的溶剂。\"林小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皱着眉，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更快了，\"这种溶剂的分子结构很特殊，我之前在任何毒品样本里都没见过，得调取数据库比对一下。\"
她点开电脑里的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她多年来收集的各类化学溶剂数据库，甚至包括一些工业和医疗领域的特殊溶剂参数。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屏幕上的分子结构模型在不断旋转，与数据库里的样本逐一匹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全屋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两人的呼吸声。沈严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没再管，只是盯着林小满的背影，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这里是他们临时找的废弃工厂，虽然隐蔽，但\"墨鱼\"的人既然能追到停尸房，未必找不到这里。
\"不对，都不对。\"林小满的声音里带着点焦躁，她把数据库翻了一遍，甚至连一些冷门的工业溶剂都比对过了，还是没有匹配的结果，\"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是普通的溶剂，不可能查不到......\"
她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沈严：\"沈严，你还记得我们在造船厂地下实验室发现的那些化工原料吗？当时你说，有几种原料的包装上有军方的标识。\"
沈严点头：\"记得，当时我让小李去查了，那些原料是军方特供的'特殊溶剂'，主要用于军工生产，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一下，手指立刻在键盘上操作起来：\"我爸的日记里，好像提到过这种'特殊溶剂'！\"
她迅速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她扫描进去的林父日记电子版。她飞快地滑动鼠标，翻到其中一页，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林父熟悉的字迹：\"......今日接收'特殊溶剂'三箱，编号G-07，与之前的批次不同，气味更刺鼻，怀疑被挪用......\"
\"就是这个！\"林小满激动地指着屏幕上的\"特殊溶剂\"四个字，\"我之前没在意，现在想想，我爸日记里多次提到接收这种溶剂，但从来没说过具体用途。如果......如果这种未知溶剂就是军方的'特殊溶剂'呢？\"
沈严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墨鱼'在用军方特供的溶剂制造毒品？\"
\"可能性很大。\"林小满说着，已经开始在电脑上搜索\"军方特殊溶剂G-07\"的相关参数。但这种军方涉密的信息，普通数据库里根本没有，屏幕上只跳出一行\"无权访问\"的提示。
她咬了咬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突然想起什么，从战术包里翻出林父留下的那个加密笔记本——就是她在军方档案室找到的那个。她之前尝试破解过几次都失败了，但现在急着找溶剂参数，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输入了之前推测的密码——她颈后胎记的枫叶形状对应的数字\"519\"。
\"咔哒\"一声，加密笔记本竟然真的解开了！
林小满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快速翻开笔记本。里面除了\"墨鱼\"成员的代号，还有几页详细记录了\"特殊溶剂G-07\"的化学参数和用途，甚至附着一张手写的分子结构示意图。
\"找到了！\"她几乎是喊出来的，立刻把笔记本上的参数输入电脑，与刚才检测到的未知溶剂进行比对。
屏幕上的进度条瞬间冲到了100%，弹出一个绿色的\"匹配成功\"提示框。
林小满和沈严同时屏住了呼吸。
检测结果清晰地显示：现场遗留的毒品粉末中，未知溶剂的成分与军方特供\"特殊溶剂G-07\"完全一致，匹配度高达99.9%。
\"真的是军方的溶剂。\"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发颤，她看着屏幕上的结果，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我爸日记里说这种溶剂被'挪用'，原来就是被'墨鱼'用来制造毒品了......\"
沈严走到她身边，看着屏幕上的检测报告，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之前在造船厂发现军方标识的原料，停尸房袭击者的军方战术动作，再到现在毒品原料来自军方特供溶剂——\"墨鱼\"和军方的勾结，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这种溶剂只有军供站仓库才有调拨权限。\"沈严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也就是说，毒源的核心原料，来自军方仓库。\"
林小满抬起头，眼里满是坚定：\"那我们就去查军供站仓库！我爸的日记里还记了几个溶剂接收的时间和仓库编号，说不定能找到调拨记录，揪出是谁在挪用物资给'墨鱼'。\"
沈严却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军供站仓库属于军事管理区，没有上级批文根本进不去，而且现在'墨鱼'的人在盯着我们，贸然行动太危险。\"
\"可是我们不能等。\"林小满急了，抓住他的胳膊，\"现在已经确认毒源和军方有关，再等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毒品会流出去，而且......而且我爸的死，肯定也和这个有关！\"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从发现父亲可能和\"深海计划\"有关，到现在确认父亲日记里的溶剂被用来制毒，她心里的弦一直绷着，既想查清真相还父亲清白，又害怕真相会带来更残酷的结果。
沈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一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我没说不查，只是要计划周全。军供站的调拨记录属于涉密文件，我们得想办法从内部调取，而且要避开'墨鱼'的眼线。\"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放在桌上：\"这是老陈临终前塞给我的，里面除了王副队长的录音，还有一些他偷偷拷贝的军方内部通讯记录。我刚才大概看了一眼，里面提到了'G-07溶剂的月度调拨量异常'，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林小满立刻拿起U盘，插进电脑里。里面的文件果然有加密，但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只用了几分钟就破解成功。她点开通讯记录，一行行快速浏览，眼睛越睁越大。
\"找到了！\"她指着其中一条记录，\"上个月的调拨记录里，有一笔'G-07溶剂十箱'，接收单位写的是'城郊军用化工厂'，但备注里却写着'转至红泥港仓库'——红泥港仓库不就是我们之前发现的'墨鱼'据点之一吗？\"
沈严凑过来看，脸色更沉了：\"果然是有人在挪用军方物资给'墨鱼'。这个调拨单需要至少两名军方高层签字，能做到这一步的，在军方的职位肯定不低。\"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三下，节奏很特别——\"咚、咚咚\"，是沈严之前和督查组约定的暗号。
沈严立刻警觉起来，伸手按住腰间的枪，对林小满做了个\"隐蔽\"的手势。林小满迅速把电脑合上，塞进背包里，躲到了桌子底下。
沈严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谁？\"
\"是我，李组长。\"门外传来督查组李组长的声音，带着点急促，\"有紧急情况，我带了两个人过来。\"
沈严确认了声音没错，又通过门上的猫眼观察了一下，外面确实是李组长和两个督查组的队员，没有异常，才慢慢打开门。
\"怎么回事？这么急。\"沈严让他们进来，随手把门反锁。
李组长脸色凝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我们刚收到消息，城郊的军用化工厂昨晚发生了火灾，现场被烧得一塌糊涂，而且......\"他顿了顿，看向林小满，\"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块烧焦的布料，上面印着一个模糊的标志——是一个流泪的鲸鲨图案，和林小满在造船厂地下实验室看到的涂鸦一模一样，也和林默挑衅信末尾的图案如出一辙。
\"是'墨鱼'的标志。\"林小满的心跳瞬间加速，\"他们烧了化工厂，是想销毁证据？\"
\"大概率是。\"李组长点头，\"而且我们查到，这个军用化工厂就是之前接收'G-07溶剂'的单位，现在一把火少了，所有的调拨记录和生产痕迹都没了。\"
沈严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事情的发展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墨鱼\"显然已经察觉到他们在追查毒源，所以提前动手销毁了证据，这说明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甚至可能有人在暗中给\"墨鱼\"通风报信。
\"还有一件事。\"李组长的表情更加严肃，\"我们的人在监控里发现，火灾发生前，有一辆军用越野车从化工厂离开，车牌号被遮挡了，但车型和赵少校的专车一模一样。\"
\"赵少校？\"林小满心里一紧，之前在停尸房，就是赵少校通过对讲机下达\"清理现场\"的命令，现在又和化工厂的火灾扯上关系，他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沈严沉默了片刻，走到窗边，掀开黑布的一角，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安全屋外面是一片废弃的厂房，远处的路灯昏黄，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灰尘，显得格外荒凉。
\"现在情况很棘手。\"沈严转过身，眼神坚定，\"化工厂被烧，证据没了；军供站仓库进不去，调拨记录查不到；而且'墨鱼'的人在盯着我们，还有军方的内鬼在暗中配合。\"
林小满握紧了拳头，心里却没有一丝退缩：\"就算这样，我们也不能放弃。我爸的日记、加密笔记本里的参数、还有老陈留下的通讯记录，这些都是证据，只要我们能找到军供站仓库的调拨底单，就能把内鬼揪出来。\"
沈严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在停尸房，她冻得意识模糊时，还紧紧攥着林父的遗书；想起她为了还原指纹，蹲在地上用特殊粉末一点点提取；想起她刚才检测出结果时，眼里的坚定和不甘。他突然觉得，不管前面有多难，只要有她在身边，好像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好，查。\"沈严的声音掷地有声，\"李组长，你帮我们想办法调取军供站近一年的调拨底单，重点查'G-07溶剂'的去向；小满，你继续分析老陈留下的通讯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内鬼的线索；我去联系之前在军方的老关系，看看能不能混进军供站仓库。\"
就在这时，林小满的微型电脑突然\"叮咚\"响了一声，屏幕自动亮起，弹出一条匿名信息。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小满赶紧点开信息，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军供站仓库，今晚23点，有'货'出。\"
发件人未知，Ip地址显示在境外，无法追踪。
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和警惕。
这条信息是谁发的？是真的线索，还是\"墨鱼\"设下的陷阱？
如果是真的，今晚去军供站仓库，说不定能抓到现行；可如果是陷阱，他们一旦进去，就可能被\"墨鱼\"和军方内鬼联手包围，插翅难飞。
应急灯的光在屏幕上跳动，那行字像是带着某种诱惑，又像是带着致命的危险。
沈严的手按在腰间的枪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林小满紧紧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键盘。
今晚23点，军供站仓库。
去，还是不去？
窗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黑布\"哗啦\"作响，应急灯的光晃了晃，在几个人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电脑屏幕上的信息，在黑暗中闪着冷光，像是一个等待他们踏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