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是被震飞的，感觉像是被扔进了狂风暴雨里的破麻袋，骨头缝里都在叫嚣。他重重砸在远处碎裂的石柱基座上，眼前一阵发黑，喉头腥甜，差点直接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洞穴中央那片毁灭的光景。
斩孽剑化成的那道金紫长虹，像根烧红的钉子，狠狠扎进了那片从池底冲出的、无法形容的庞大黑暗里。那黑暗不是什么实体，更像是一种活着的、蠕动的“虚无”，无数扭曲的触须疯狂拍打、缠绕着剑光，试图将其吞噬、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更令人心悸的、能量与法则对撞湮灭时发出的、让人灵魂都在颤抖的嘶鸣和扭曲感。光是看着，凌尘就觉得自己的神识都要被那碰撞的余波撕碎了。
这他妈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那破剑……也太猛了点吧？刚铸好就这么横？
然而，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阿星。
她悬浮在半空，黑发无风自动，周身流淌着纯净而浩瀚的星辉，眉心那全新的九角星辰王印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她刚才吐出的那个古老音节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奇异力量。
随着那音节的落下，整个地下遗迹……活了。
不是生物意义上的活，而是那些镌刻在墙壁、地面、残破石柱上的所有古老符文，此刻全都亮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应激的闪烁，而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流淌着银色的光辉，彼此连接，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洞穴的巨大光网！
这光网散发出一种镇压一切的秩序之力，不再是单纯的封印，更像是一种……领域？一种以阿星为核心展开的、属于星灵王族的绝对领域！
领域的力量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开来。那地底存在的黑暗触须一接触到这银色的光辉，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蠕动的速度明显变慢，甚至开始萎缩！
斩孽剑的压力骤减，剑光大盛，趁机又往那黑暗深处狠狠刺入了几分，引发了一声更加痛苦和暴怒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
“干得漂亮！”凌尘心里忍不住叫好。没想到阿星觉醒后这么给力！
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发现不对劲。
阿星的状态……很怪。
她悬浮在那里，眼神冰冷得吓人，那不是他熟悉的、带着点怯懦和依赖的阿星。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淡漠。她看着那场恐怖的战斗，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动。随着她的动作，那遍布洞穴的符文光网随之变幻，凝聚成一道道银色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精准地缠绕向黑暗中的触须，配合着斩孽剑进行绞杀。
效率极高，冷静得可怕。
但这不像阿星！至少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阿星！
“阿星？！”凌尘忍着剧痛，喊了一声。
阿星……或者说，占据着阿星身体的那个意识，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银色眼眸扫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凌尘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熟悉的情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属于古老星穹的冰冷和……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在辨认什么东西的探究。
然后，她就转回了头，继续操控着星光锁链，配合斩孽剑压制地底存在。完全无视了他。
凌尘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这是……被那星灵族的古老意志彻底同化了？还是说，觉醒的王族血脉，本就如此？
他想起守墓人说的“容器”，想起那滴怨泪里母亲最后的警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希望与绝望”？
没时间让他细想。
战局虽然暂时被阿星（或者说她体内的意识）和斩孽剑稳住，但那地底存在显然不是省油的灯。被星光领域压制，又被斩孽剑不断创伤，它彻底狂暴了！
轰！！！
那团庞大的黑暗猛地收缩，然后如同爆炸般向外膨胀！无数更加粗壮、带着粘稠污秽能量的触须疯狂抽出，不再是仅仅攻击斩孽剑，而是无差别地席卷整个洞穴！它要强行撑爆这个刚刚形成的星光领域！
咔嚓！咔嚓！
几根支撑洞穴的古老石柱在触须的抽打下瞬间断裂、崩塌！顶部的岩石如同雨点般落下！
整个地下空间，开始真正的、彻底的崩塌！
“小心！”凌尘对着阿星的方向大喊，尽管知道她可能根本不在乎。
阿星（？）眉头微蹙，似乎对这崩塌有些不满。她双手结出一个更复杂的印诀，周身的星辉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更多的星光锁链从虚空中射出，试图稳住局势。
斩孽剑也感受到了危机，剑鸣更加凄厉尖锐，金紫剑光疯狂闪烁，不顾一切地向着黑暗的核心穿刺，试图打断对方的爆发。
但地底存在的反击太猛烈了！星光锁链一根根崩断，领域的光芒急剧黯淡，斩孽剑的剑光也被越来越多的触须死死缠住，前进不得！
崩塌在加速！巨大的石块不断砸落，地下河水倒灌，一片末日景象！
凌尘看着那在崩塌中依旧冷静（或者说冷漠）地操控星光、却明显落入下风的阿星，又看了看那柄左冲右突、却逐渐被黑暗吞没的斩孽剑，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不行！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猛地看向自己依旧混乱的丹田，看向那块与地底存在同源、此刻正因为外界激烈的冲突而剧烈震颤的紫髓碎片！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自杀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既然这碎片是“引子”，能吸引那鬼东西……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他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不是用来防御落石，也不是用来攻击，而是……猛地冲击向丹田里那块碎片外层的封印！
不是解除，是……引爆！
他要让这块碎片的气息，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彻底地爆发出来！把那地底存在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
给阿星和斩孽剑，创造最后一击的机会！
“狗东西！看这边！”他嘶哑地咆哮着，将全部的神魂意志都灌注其中，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自己这个最醒目的火炬！
嗡——！！！
紫髓碎片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开来！那股精纯的、对于地底存在而言无法抗拒的“美味”诱惑，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能量波动！
果然！
那正在疯狂攻击星光领域和斩孽剑的无数黑暗触须，猛地一滞，然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地调转方向，带着滔天的贪婪和饥饿，朝着瘫在碎石中、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的凌尘，疯狂涌来！
“就是现在！”凌尘用尽最后力气，对着阿星和那被暂时“松绑”的斩孽剑，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接下来，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锤子买卖了！
他看着那遮天蔽日、吞噬而来的黑暗触须，缓缓闭上了眼睛。
妈的，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