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亲率五百锐卒,在雾中山岭攀爬,马槊刺穿蛮族头领胸膛时的触感,至今仍清晰可辨。正是那场历练,让他明白 “军功” 二字,从来不是争位的资本,而是护民的底气。
笔尖落下,墨色在宣纸上晕开,李恪的字迹刚劲有力,带着武将的豪迈,却又不失恳切:“臣恪谨奏陛下:自镇安州,已历一载。前岁山蛮作乱,臣亲率州兵,借雾奇袭,始知军旅之重在忠勇,在护民;今见春耕顺遂,百姓安乐,更悟疆土安宁需以刀枪守护。闻陛下定东征之策,欲亲往辽东,臣心潮难平 —— 安州兵马经平叛历练,皆愿效死,臣请率之随军出征,为前锋先导,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若能斩高句丽将、破平壤城,纵死疆场,亦无憾矣!臣自幼蒙陛下教射,常闻陛下‘以武定天下,以文治盛世’之言,今愿承陛下之志,以军功报大唐,以忠诚答圣恩……”
写到 “纵死疆场,亦无憾矣” 时,李恪手腕微顿,墨点稍稍晕开 —— 他想起幼时父皇手把手教他握弓,说 “皇子当有守土之责”,如今这话,终于能化作实际行动。奏表写罢,他通读一遍,没有修改一字,亲自封入蜡丸,交给最信任的亲卫:“星夜送往长安,务必亲手呈给陛下,不得延误!” 亲卫领命,翻身上马,马蹄声在安州的石板街上响起,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三日后,奏表送抵长安御书房。李世民正在与李靖商议东征粮草调度,见内侍呈上李恪的奏表,便暂时搁置公务,拆开细看。起初他只是随意翻阅,可当看到 “安州平叛悟军旅之道”“愿为前锋,纵死疆场” 的字句时,手指渐渐放缓,目光落在那刚劲的字迹上 —— 这字里行间,没有丝毫皇子的矜贵,只有武将的忠勇与赤诚,像极了他年轻时率军征战的模样。
“陛下,吴王此表……” 李靖凑过来扫了几眼,刚想开口称赞,却见李世民抬手打断,指尖轻轻抚摸着奏表上 “以军功报大唐” 的字样,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感慨,最终化作一声轻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李靖耳中:“恪儿,类我。” 这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评价,却道尽了他对李恪的认可 —— 这份不掺虚饰的忠勇,正是他年轻时闯荡天下的模样。
消息很快传到魏王府。李泰正在与心腹韦挺商议如何借东征之机拉拢军中将领,听闻李恪上了请战奏表,还得了陛下 “类我” 的评价,手中的茶杯 “哐当” 一声磕在案上,茶水溅湿了案上的常平仓章程。“他倒是会选时候!” 李泰脸色阴沉,手指捏着茶杯耳,指节泛白,“父皇御驾亲征,他请为前锋,无非是想在沙场立军功,讨父皇欢心,还能拉拢军中武勋 —— 这哪里是为国效死,分明是为争储添筹码!”
韦挺连忙上前,递上一块锦帕,低声道:“殿下息怒。吴王若真去了前线,若立了功,确实对殿下不利。不如…… 从安州兵马的粮草补给上想想办法?比如以‘安州需留兵守土’为由,奏请陛下削减他所率兵马的数量,或是延迟粮草拨付,让他即便去了前线,也难有作为。” 李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接过锦帕擦了擦手,冷声道:“就按你说的办。他想借军功出头,我偏不让他如意!” 庭院里的牡丹开得正艳,可魏王府内的气氛,却因这份嫉恨,变得愈发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