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三关堡西侧的矮坡下,沈砚抬手抹去脸上的草屑,指尖触到军服领口绣着的辽人狼图腾,粗糙的针脚硌得指腹发疼——这是白天从俘虏身上扒下的衣裳,还带着未散的膻气,却成了此刻最锋利的“刀”。
“还有一刻钟到子时。”身旁的亲兵压低声音,将一把磨得锃亮的短刀塞进他手里,“西侧小门的辽兵换岗规律摸清了,每次只有两人值守,换岗间隙有半柱香的空当。”沈砚点头,目光越过草丛望向堡墙:昏黄的灯笼挂在垛口,辽兵的身影在灯影里晃来晃去,偶尔传来几句含糊的胡语,混着风吹过堡内粮草堆的簌簌声。
不远处的密林中,秦锋正盯着手里的火把,火绒被他按得紧实。五千士兵分成五队,像蛰伏的豹子般趴在地上,甲胄与草叶摩擦的轻响,在夜里被风压得几乎听不见。他看了眼沙漏,沙粒正顺着细缝往下漏,每一粒都像砸在心上——符琳在城楼上说的话还在耳边:“三关堡的粮草,是辽军南下的命根,拿不下它,后续的反击就是空谈。”
子时的梆子声从堡内隐约传来,沈砚猛地绷紧身体。西侧小门的辽兵果然开始换岗,两个醉醺醺的士兵晃着酒壶走下来,与接班的人骂骂咧咧地交接。等旧岗士兵的脚步声走远,沈砚对身后二十名精锐比了个“上”的手势,众人猫着腰,踩着草尖往小门挪去。
“口令!”岗哨的声音带着警惕,沈砚故意粗着嗓子,用生硬的辽语回:“耶律将军的人,送补给来的!”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块辽军令牌——那是从耶律烈身上搜来的,此刻在灯笼下泛着冷光。岗哨眯眼瞧了瞧令牌,又扫过他们身上的军服,没再多问,伸手推开了小门。
门轴“吱呀”一声响,沈砚趁机上前,左手捂住岗哨的嘴,右手短刀瞬间刺入对方心口。另一名岗哨刚要拔刀,就被身后的士兵拧断了脖子。二十人迅速冲进堡内,像影子般贴着墙根移动,目标直指西南角的粮草堆——那里堆着辽军囤积的三万石粮食,还有几十桶火油。
“火油桶在最里面,得先解决看守的辽兵。”沈砚指着粮草堆旁的帐篷,里面隐约有烛光晃动。他示意两名士兵绕到帐篷后侧,自己则带着其余人正面靠近。帐篷里的辽兵正围着篝火赌钱,骰子声和笑声透过布帘传出来,没人注意到死神已经到了门口。
沈砚猛地掀开布帘,短刀接连划出两道寒光,两名辽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血泊里。剩下的三人慌了神,刚要呼喊,就被士兵们捂住嘴按在地上。“别出声,否则立刻杀了你。”沈砚用辽语威胁,见三人点头,才让人把他们捆起来堵上嘴,拖到帐篷角落。
此时,堡外的秦锋已经看到了信号——沈砚在粮草堆旁点燃了一支绿色的烟火,在夜里格外显眼。他立刻举起火把,沉声道:“传令下去,火起之后,五队人马同时攻城,正门主攻,东西侧门牵制!”
烟火刚落,沈砚就下令:“倒油!”士兵们搬来火油桶,将油液泼在粮草堆上,黏稠的油顺着麦秆往下流,很快浸湿了整个粮堆。沈砚拿起一支点燃的火把,深吸一口气,将火把扔了出去。
“轰!”火光瞬间冲天而起,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粮草堆噼啪作响,火星像雨点般溅向四周。帐篷被火焰吞噬,发出“滋滋”的声响,远处的辽兵终于发现不对,呼喊声和警报声此起彼伏。
“撤到小门附近,等大军进来!”沈砚喊道,二十人迅速退到西侧小门,对着外面挥了挥手。秦锋见火起,立刻下令:“冲!”五千士兵举起刀枪,朝着三关堡发起猛攻,正门处的士兵推着攻城梯,踩着同伴的肩膀往上爬,辽兵在城墙上射箭抵抗,却挡不住后周军的攻势——他们知道,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城墙上的辽兵看着冲天的火光,心里发慌——粮草没了,他们就成了无根之木。有的士兵开始往后退,有的甚至扔下兵器,想从北门逃跑。沈砚趁机带着二十人冲出小门,与秦锋的大军汇合:“将军,粮草堆已经烧起来了,辽兵军心大乱,正是攻城的好时机!”
秦锋点头,举起长刀:“兄弟们,拿下三关堡,为济州城报仇,为后周反击!”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夜空发抖,攻城梯上的士兵更加勇猛,有的甚至跳上城墙,与辽兵展开近身搏斗。
沈砚跟着大军冲进堡内,刀光剑影中,他看到辽兵四处逃窜,有的被火追着跑,有的被后周军砍倒。他直奔堡内的指挥帐,那里还有辽军的守将。帐内的守将正拿着地图,满脸慌张,见沈砚冲进来,拔剑就砍。沈砚侧身躲开,短刀斜刺,正中对方腹部。守将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手指还在地图上乱抓,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输。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火光渐渐减弱,三关堡的战斗也接近尾声。秦锋站在堡墙上,看着下面投降的辽兵,又望向东方的朝阳,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们做到了,拿下了三关堡,断了辽军的补给线,为后周的反击,打响了第一枪。
沈砚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面辽军的旗帜,用力扔在地上:“将军,清点完毕,此战共歼灭辽兵一千二百人,俘虏八百人,缴获粮草(已烧毁部分)五千石,兵器三千余件。咱们的士兵伤亡不到三百人。”
秦锋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立刻派人回济州城,向太后禀报喜讯,让她放心。另外,传我命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开始加固三关堡,等着五州援军到来。”
“是!”沈砚应声而去,脚步轻快了许多——伤口还在疼,但心里的痛快却盖过了疼痛。他想起城门口百姓的欢呼,想起符琳在城楼上的眼神,想起小石头举着小木刀的样子,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而此时的济州城,符琳正站在城主府的地图前,听着斥候带来的消息。当听到“三关堡已拿下,辽军守将被斩”时,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指尖在“三关堡”的位置轻轻敲了敲,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太后,秦将军还说,五州援军一到,他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收复被辽人占领的另外两座城池。”斥候补充道。符琳点头,转身对李承渊说:“拟文书,告诉秦锋和沈砚,辛苦了。另外,让苏文清加快粮草运输,确保三关堡的补给充足。”
“是。”李承渊刚要走,许知远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碗汤药:“太后,您昨晚没睡好,喝碗安神汤吧。三关堡拿下了,您也该歇歇了。”符琳接过汤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了身子,也暖了心。
她望向窗外,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济州城的街道上,百姓们的脚步声和笑声传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符琳知道,这只是反击的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仗要打,还有更多的土地要收复,但她不再担心——因为她身边有秦锋、沈砚、许知远,有所有支持她的百姓,有整个后周的力量。
三关堡的火光,不仅烧断了辽军的补给线,更点燃了后周人的希望。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被动防守的一方,他们要主动出击,要把辽人赶出自己的土地,要让后周的旗帜,重新插在每一座被占领的城池上。
而远在辽境的耶律烈,此刻正被关押在济州城的大牢里。当听到三关堡被拿下的消息时,他颓然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他终于明白,后周不是软柿子,符琳也不是好惹的。这场战争,他们或许从一开始,就输了。
朝阳越升越高,济州城的钟声响起,悠远而坚定。这钟声,不仅是报时,更是宣告——后周的反击,已经正式拉开序幕;属于他们的时代,正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