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的指尖还沾着周娥皇发间的温润水汽,最后一缕湿发被擦干时,指腹不经意蹭过她颈间细腻的肌肤。周娥皇肩头微颤,像被春日里携着花香的微风拂过,耳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寝衣的衣角——那衣料是上好的云锦,触手柔滑,却仍挡不住指尖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
殿内的百合熏香正浓,是周娥皇特意让人换的,她说这香气能让人心安。暖灯的光透过绣着缠枝莲的纱帐,在她月白寝衣上投下细碎的柔影,连带着她鬓边未取下的珍珠钗都泛着温润的光。那珍珠是去年吴越进贡的珍品,李煜见她喜欢,便亲手为她插在发间,此刻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映得她眼底的光愈发柔亮,像盛着一汪浸了月光的湖水。
李煜的目光从那枚珍珠钗移到她的袖口,指尖顺着寝衣上绣着的缠枝莲纹轻轻滑动,从腕间滑到肘弯,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夫人,夜深了。”他开口时,声音比殿外的夜色更显低哑,带着一丝刚从国事疲惫中抽离的慵懒,又藏着几分克制不住的温柔。
周娥皇仰头望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见他眼底的红血丝还未完全褪去,却已被温柔覆盖,连平日里紧锁的眉头都舒展开来,便知道他此刻是真的放下了朝堂的纷扰。她抬手绕过他的腰,指尖轻轻解开他腰间的玉带——那玉带是明黄色的,缀着小小的玉扣,是先帝留下的物件,李煜登基后便一直带着。玉带落地时发出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她顺势帮他褪去肩头的龙袍,指尖不经意蹭过他衣料下的温热肌肤,忍不住轻声嗔道:“仔细些,别让龙袍蹭了灰尘,明日还要穿呢。”
龙袍被轻轻放在榻边的矮凳上,明黄的衣料与她月白的寝衣相映,倒添了几分寻常夫妻的烟火气。李煜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手臂环着她的腰,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她腰间的柔软曲线——他记得刚成婚时,她的腰还更纤细些,这几年为了帮他打理后宫、甚至偶尔分忧国事,竟悄悄丰腴了几分。周娥皇的脸颊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渐快的心跳,像殿外檐角挂着的风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晃,急促却温柔,一下下撞在她的心上。
“对了,”李煜忽然想起什么,稍稍松开她,扬声对殿外吩咐,“今夜无需在此值守,你们先退下吧。若有大臣求见,便说朕与皇后商议国事,明日再议不迟。”他的声音里带着君主的威严,却比白日里温和了许多,显然不愿让外人扰了这片刻的安宁。
殿外很快传来宫女与太监的应和声:“奴婢\/奴才遵旨。”脚步声由近及远,最后一道宫门被轻轻合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即彻底消散在夜色里。殿内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与百合熏香萦绕的暖意,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周娥皇靠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攥住他的衣襟,忽然想起方才未说出口的担忧,声音轻得像耳语:“夫君,方才我还想着……若是母后忽然派人来问安,该如何是好?前日她还特意让人来传话,说我风寒初愈,要时常来看我呢。”她说的母后,便是李煜的生母钟皇后,自迁都南昌后,钟皇后便一直住在西侧的寿安宫,平日里虽不干涉朝政,却格外疼惜她这个儿媳,时常会送些补汤过来。
李煜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气息混着百合香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无妨,母后素来疼你,也知晓我们近日为后周赔偿的事焦心。她若是真派人来,见殿门闭着,便会明白我们想歇会儿,断不会真的扰了我们。”他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望着自己,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连声音都放得更柔,“再说,今夜我只想好好陪着你,其余的事,明日再想也不迟。”
周娥皇望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暖灯的光,像盛着一汪春水,连她自己的身影都清晰地映在里面。她不再多言,只是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颊埋得更深些,鼻尖蹭过他的衣领,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墨香——那是他常年批阅奏折染上的味道,以前总觉得带着朝堂的严肃,此刻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李煜感受到她的依赖,心中愈发柔软。他顺势将她打横抱起,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膝弯与后背,脚步轻缓地走向内榻,生怕走快了会让她不适。榻边的纱帐被他随手一扬,缓缓落下,像一道柔软的屏障,将两人的身影藏在朦胧的光影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他轻轻将她放在柔软的锦被上,那锦被是江南进贡的丝绸,绣着鸾凤和鸣的图案,是他们成婚时的物件,如今依旧完好。他俯身时,发梢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微痒的触感。周娥皇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脊背,能感受到他脊背紧绷的线条——她知道,即便此刻他放下了国事,心里依旧记挂着南唐的安危,只是在她面前,他不愿显露罢了。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温热,带着百合熏香的气息,轻轻拂过李煜的颈间。李煜低头望着她泛红的脸颊,忍不住俯身,吻上她的额头,再到眉梢,最后落在她的唇上。那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带着他所有的温柔与珍视,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周娥皇的指尖微微收紧,攥住了他的衣襟,回应着他的吻,殿内的暖灯依旧亮着,却比方才更显柔和,光线透过纱帐,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一幅流动的画。
百合熏香与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漫过帐幔,漫过榻边的龙袍,漫过放在案上的、还未喝完的热茶,一点点填满了这深夜里的殿宇。李煜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将那枚珍珠钗小心地取下,放在榻边的妆盒上——他怕睡觉时会硌到她,这些细微的小事,他从未忘记过。
“夫君,”周娥皇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吻过的微哑,“方才你说,要让林仁肇将军加快增援寿州的速度,可寿州的城防本就薄弱,就算援军到了,能守住吗?”她还是忍不住想起国事,不是不信任李煜,只是心里总有些不安——后周的禁军威名远扬,韩令坤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她怕南唐的将士们吃不消。
李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温和却坚定:“林将军是南唐的老将,作战经验丰富,再说寿州的守将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将士们都信服他。只要援军能及时赶到,再加固城防,守住寿州不成问题。”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陈德诚清点国库,明日便会拨出一批粮草送往寿州,将士们有粮草,才有底气守城。”
周娥皇点点头,不再多问。她知道李煜做事向来周全,既然他这么说,便一定有把握。她抬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轻声道:“夫君也别太担心了,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你若是累了,便歇会儿,我陪着你。”
李煜望着她眼中的心疼,心中一暖。他俯身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有你在,我便不觉得累。”他想起迁都南昌后,无数个深夜,他在崇德殿批阅奏折到天明,而她总会让人备好热茶和点心,等在殿外,从不催促,只在他累了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这份陪伴,比任何安慰都管用。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着,帐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宫道上的灯笼已灭了大半,只有远处守夜的士兵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却很快又消散在寂静里。殿内的暖灯依旧亮着,映得帐幔泛着柔和的光,百合熏香缓缓萦绕,连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
周娥皇靠在李煜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有了睡意。她的呼吸变得均匀,指尖轻轻搭在他的衣襟上,像个安心的孩子。李煜感受到她的睡意,动作更轻了些,他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为她盖好锦被,生怕她着凉。
他望着她熟睡的侧脸,眼底满是珍视。月光从窗棂透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他想起白日里两人在崇德殿谈论国事时的场景,想起她提醒自己“民心便是正统”时的坚定,想起她为他担忧时的眼神——他忽然觉得,即便南唐前路迷茫,即便后周的威胁步步紧逼,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便有勇气扛过所有难关。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夫人,有你真好。”
帐外的风轻轻吹过,带着夜色的微凉,却吹不散殿内的暖意。榻边的龙袍静静躺着,案上的热茶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百合熏香依旧萦绕,这深夜里的南唐后宫,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外敌的威胁,只有一对夫妻,在寂静的夜色里,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短暂却珍贵的温存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李煜也渐渐有了睡意。他将周娥皇更紧地揽在怀中,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香气与百合熏香,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知道,明日醒来,依旧要面对后周的赔偿要求,要处理国库清点的事宜,要等待徐铉从洛阳传回的消息,可此刻,他只想沉浸在这份安稳里,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
窗外的夜色渐淡,天边泛起了一丝微光,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崇德殿内的奏折还在案上摊开,寿州的城防还需加固,徐铉在洛阳的谈判还未可知,南唐的命运依旧悬在半空。可在这暖灯未灭的寝殿里,在这相拥而眠的身影旁,却悄然藏着一丝希望——那是属于李煜与周娥皇的,属于这对帝王夫妻的,在乱世里相互扶持、彼此温暖的希望。
待明日晨光漫进殿内,他们便会再次披上君主与皇后的铠甲,并肩面对所有的风雨。但此刻,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在寂静的夜里,守着彼此,守着这片刻的安稳,也守着南唐最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