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窸窣声与摩擦声由远及近,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感,仿佛有无数只脚在落叶与泥土上爬行,混杂着某种重物拖拽的滞涩响动。空气中弥漫的阴邪气息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带着腐肉与某种腥甜草药混合的怪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小女孩手中的玉坠光芒急促地闪烁了几下,光晕范围缩小,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她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抓住张魁的衣领。
“后退!找掩体!”任天齐低喝,目光死死锁定前方昏暗的林地。借着玉坠残存的光芒和逐渐适应黑暗的目力,他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
只见黑压压一片,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是无数拳头大小、甲壳黝黑发亮、长着狰狞口器的怪虫!这些虫子复眼闪烁着嗜血的红光,爬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所过之处,连湿润的泥土和腐败的落叶都被啃噬出明显的痕迹。
而在虫潮后方,一个庞然大物正缓缓挪动。那赫然是一具被粗壮藤蔓强行捆绑、拼凑起来的巨尸!由不下十具不同生物的残骸缝合而成,有人形,有兽躯,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黑色,流淌着粘稠的暗黄脓液。它没有头颅,脖颈处顶着一个巨大的、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陶罐,陶罐口中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鼓般的嘶吼,驱动着这具拼凑的躯体。每移动一步,地面都微微震颤,留下深深的、带着腐蚀痕迹的脚印。
“是黑齿部的‘蚀骨虫’和‘百骸尸傀’!”赵铁鹰声音发颤,握着砍刀的手微微发抖,“这东西刀枪难伤,力气大得吓人,那些虫子更是沾上就钻肉蚀骨!”
虫潮速度极快,转眼已到近前,那腥臭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
任天齐眼神一厉,体内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再次被引动。他知道普通方法难以对付这虫潮,心念急转间,再次催动了怀中的残甲!
这一次,他并非漫无目的地吞噬,而是将目标主要锁定在那汹涌的虫潮上!残甲对生命本源和依附其上的邪力有着天然的掠夺欲望!
“嗡!”
无形的力场再次扩散,但范围比之前小了许多,只笼罩了冲在最前方的一片蚀骨虫。那些凶恶的虫子冲入力场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动作骤然迟滞,甲壳上附着的微弱邪力连同它们自身的生命精气,竟被强行抽离,化作丝丝黑气投入任天齐怀中!
成片的蚀骨虫如同被抽干了般,迅速僵直、枯萎,变成空壳掉落在地。但虫潮实在太多,前赴后继,后面的虫子立刻填补了空缺,力场的吞噬速度远远跟不上虫潮的冲击速度!
而这时,那具庞大的百骸尸傀也已经逼近,它挥舞着由不知名兽骨拼接而成的、缠绕着黑气的巨臂,带着恶风,朝着挡在最前的任天齐狠狠砸来!巨臂未至,那腥臭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任天齐来不及多想,左手的鸿蒙斧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自下而上斜撩而去!斧刃之上,灰芒再现,只是这次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那是他初步炼化体内杂乱能量后,能更精微掌控的体现。
“铿!”
斧刃与骨臂交击,爆出一溜刺眼的火星!那骨臂坚硬异常,鸿蒙斧竟未能将其斩断,只是崩开了一道裂痕。巨大的力量传来,任天齐虎口崩裂更甚,整个人被震得向后滑出数步,体内气血翻腾,喉咙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血压了下去。
那尸傀受此一击,只是顿了顿,陶罐口中的嘶吼更加响亮,另一只巨臂又横扫而来!同时,更多的蚀骨虫绕过力场范围,从两侧如同黑色的毯子般覆盖过来,目标直指后面的苏璃霜和背着女孩的张魁等人!
“小心虫子!”赵铁鹰怒吼着,挥舞砍刀劈砍,刀锋砍在虫壳上发出“叮当”脆响,往往需要好几刀才能杀死一只,效率极低。张魁更是狼狈,既要护住背上的女孩,又要应付脚下不断涌来的虫潮,险象环生。
苏璃霜强提精神,双手虚按地面,一股微弱的寒气以她为中心扩散,试图冻结靠近的虫群。寒气过处,虫群动作果然迟缓了一些,甲壳上凝结出白霜,但想要彻底冻结,以她现在的状态远远不够。
眼看虫潮就要将几人吞没,那被张魁背着的女孩忽然惊叫一声,她胸前的玉坠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爆发出远比之前强烈的乳白色光芒!
这光芒如同一个突然膨胀的光球,瞬间将张魁、苏璃霜、赵铁鹰等几人笼罩在内!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汹涌的蚀骨虫如同被烈火烧灼,发出“噼啪”的爆响,甲壳瞬间焦黑,冒起青烟,成片成片地死去!就连那具百骸尸傀,被这光芒扫过,身上缠绕的黑气也如同沸汤泼雪,迅速消融,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变得僵硬迟缓!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任天齐压力一轻。他抓住机会,眼中寒光一闪,体内力量疯狂涌入鸿蒙斧,身形猛地前冲,目标直指那尸傀脖颈处的陶罐!
那陶罐显然是控制这尸傀的核心!
尸傀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挥舞巨臂想要阻拦,但动作在玉坠光芒的照射下慢了一拍。
任天齐如同鬼魅般矮身从巨臂下穿过,鸿蒙斧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劈在了那刻画着符文的陶罐之上!
“咔嚓——哗啦!”
陶罐应声而碎!里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装满了蠕动的、如同蛆虫般的黑色怪虫和粘稠的污血!
陶罐破碎的瞬间,那庞大的百骸尸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轰然倒塌,碎成一地再无生息的腐肉与枯骨。周围残余的蚀骨虫也仿佛失去了指挥,变得混乱无序,不再主动攻击,迅速退入了黑暗的林地中。
战斗戛然而止。
山风吹过,带走浓重的血腥与焦臭。
任天齐以斧拄地,剧烈喘息,看着那破碎的陶罐和满地虫尸,又看向女孩胸前光芒渐渐收敛的玉坠,心中波澜起伏。
这玉坠的力量,竟如此克制黑齿部的邪术?女孩的阿爷,究竟是什么人?而黑齿部如此不惜代价地追杀,甚至动用这等诡异邪物,仅仅是为了他们这几个“外乡人”,还是……也为了这女孩,或者她身上的玉坠?
他感觉,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的漩涡。北上的路,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