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断刃焚机
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铁匕首,在坚手颤抖的双手中淬火完成。它依旧粗糙,刃口甚至不算完全平整,但暗灰色的刀身闪烁着比青铜更冷峻的光泽。阳歌接过匕首,挥向一根手臂粗的木桩,几乎没感觉到多少阻力,木桩应声而断,断口光滑。
工坊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战士们传看着这把匕首,用手指试了试刃口,无不露出惊叹和狂热的神色。有了这样的武器,泽部落的皮甲将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信心,如同被吹旺的炉火,在部落中迅速升腾。
然而,阳歌的兴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走到高处,目光再次投向东南方向。河对岸的泽部落营地,那巨大的投石机轮廓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一把匕首,杀不了几百人,也挡不住那巨兽的石头。”阳歌的声音将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拉回现实。他指着远方,“那东西立起来之日,就是我们的围墙和房屋倒塌之时。我们必须毁了它!”
众人沉默下来,刚刚升起的信心被冰冷的现实压了下去。去泽部落重兵守卫的核心区域破坏投石机?这无异于自杀。
“太危险了!”一位长老首先反对,“那是泽部落的老巢,去了就是送死!”
“去了可能会死,但不去,等那投石机砸过来,大家都得死!”阳歌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耗不起。泽部落可以失败很多次,我们一次都输不起。我们的硬伤就是人太少,拖下去,光是消耗就能拖垮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兵行险着,打疼他们,打乱他们的节奏!”
他扫视着众人:“我不是要带大军去硬冲。只需要一支小队,像刀子一样插进去,烧了那投石机就撤。”
“怎么插进去?他们守卫森严!”獠皱眉问道,他并非畏惧,而是担心可行性。
“靠这个。”阳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脑袋,“还有这个。”他指了指脚下,“我们熟悉山林和河流,他们是外来者。白天不行,就晚上去。正面不行,就绕路,从他们想不到的地方摸进去。”
他详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利用夜色和雨声掩护,从下游水流较缓处潜渡,绕过正面岗哨,借助如石对气味的敏锐寻找工坊区的皮革、胶漆存放处,火攻投石机组装区!同时制造混乱,牵制守卫。
计划大胆而冒险,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最终,一支由阳歌亲自带领,包括岩灵、如石、獠以及另外五名最精锐、最擅长潜行和纵火战士的小队组成了。
是夜,小雨再次淅沥落下。小队如同鬼魅般滑入冰冷的河水,无声无息地向对岸游去。过程有惊无险,成功避开了河面上的巡逻独木舟。
登陆后,在如石的带领下,他们沿着预先侦查好的、布满沼泽和灌木的偏僻路线,艰难地向那片山谷生产基地摸去。泥泞和荆棘极大地延缓了速度,但也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接近生产基地外围时,一道新的、临时搭建的木栅栏挡住了去路,上面还有巡逻的哨兵。
“怎么办?”獠压低声音问。
阳歌仔细观察,发现栅栏有一处似乎是因为地面松软发生了倾斜,与地面露出了一个不大的缝隙。他打了个手势,小队悄无声息地滑到那处缝隙旁。
如石像泥鳅一样首先钻了过去,确认安全。其他人依次钻入。就在最后一名战士半个身子刚钻过去时,一队巡逻兵恰好从拐角处走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名战士立刻屏住呼吸,全身僵在泥水里。阳歌和岩灵几乎同时举起了涂黑的匕首和弓,准备拼命。
万幸,雨水声和夜色掩盖了细微的动静。巡逻队说说笑笑地从不远处走过,并未发现异常。
小队成员松了口气,冷汗混着雨水流下。
他们继续深入,终于再次看到了那庞大的投石机骨架,它就矗立在几个大工棚之间,周围堆满了木材、绳索和巨大的皮囊(可能是投掷物)。看守明显比外围更多,灯火也更通明。
“动手!”阳歌低喝。
几名战士立刻取出火折子和易燃的油脂包,准备点燃工棚和堆料。岩灵和另一名弓箭手则寻找制高点,准备狙杀可能发出警报的哨兵。
就在这时,一个起夜方便的泽部落工匠迷迷糊糊地走向堆料场,正好撞见一个正在泼洒油脂的战士!
“唔!”那工匠刚要惊呼,阳歌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扑出,铁匕首精准地划过他的喉咙,将他拖入黑暗。但尸体倒地的声音还是惊动了附近工棚里的一条狗!
犬吠声骤然响起!
“暴露了!快点火!”阳歌大吼。
战士们不再隐藏,奋力将火种投向泼了油脂的工棚和堆料!干燥的木材和皮革遇火即燃,火苗轰地窜起!
“敌袭!救火!”警报声四起,整个生产基地瞬间大乱!
守卫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岩灵和弓箭手连连发箭,射倒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但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首领!火势不够大!那投石机主体是湿的,烧不起来!”一个纵火的战士焦急地喊道。雨水和潮气阻碍了火焰蔓延,只点燃了周围的辅料。
阳歌暗骂一声。计划出现了致命的偏差!
眼看就要被合围,阳歌一咬牙,目光锁定不远处一个最大的、有士兵守卫的帐篷:“獠!带人顶住左边!如石,右边!岩灵,压制正面!其他人,跟我来!”
他带着两名战士,如同尖刀般直扑那座大帐篷!守卫没想到敌人不退反进,仓促迎战。阳歌手中的铁匕首第一次饮血,轻易地割开了一名守卫的皮甲和喉咙!另一名战士用青铜斧劈翻了另一人。
阳歌猛地冲入帐篷!里面灯火通明,一个穿着精致皮甲、佩戴着绿松石项链的中年男人正惊慌地抓起一旁的铜刀,似乎是被外面的混乱惊醒。他身边还散落着一些兽皮图纸(似乎是投石机的设计图)。
是泽部落的重要人物!甚至可能就是这里的指挥官!
那男人见到阳歌,怒吼一声挥刀砍来。阳歌侧身闪避,青铜刀锋擦着他的胸膛划过。他顺势贴近,左手格开对方的手臂,右手紧握的铁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对方的心口!
男人眼睛猛地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那柄不起眼的暗灰色匕首,似乎无法理解它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刺穿他的护甲。他张了张嘴,瘫软下去。
阳歌拔出匕首,看也不看,迅速将兽皮图纸卷入怀中,对同伴喊道:“烧了这里!”
火焰瞬间吞没了帐篷。
阳歌冲出帐篷,外面已是一片混战和火海。“撤!按原路线撤!”他大吼。
首领或指挥官的被杀和中心帐篷的燃烧,造成了更大的混乱。许多泽部落士兵不知所措,救火的、抓人的、呼喊的命令相互冲突。阳歌小队趁机奋力杀出,凭借着对地形的短暂熟悉和夜色的掩护,再次钻过那道缝隙,扑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身后,泽部落生产基地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混乱的呼喊声和警报声久久不息。
阳歌趴在河对岸的草丛中,剧烈喘息着,望着对岸的混乱,眼神锐利。
“他们……乱套了。”獠喘着粗气说道,带着一丝快意。
阳歌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片火光。斩首成功了,投石机即便没完全烧毁,也必然受损严重,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一个核心人物。
混乱,需要时间平息。群龙无首,更需要时间重新组织。
他摸了摸怀中那卷滚烫的兽皮图纸。
也许,泽部落的进攻,要暂停一段时间了。
(第七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