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夯土下的基石
新年的激昂余韵尚未散去,汉部落的核心营地便已投入热火朝天的建设之中。阳歌提出的三大目标,“建好新城”被摆在了首位,这不仅是为了安全,更是凝聚人心、奠定未来发展的基石。
清晨的寒气被劳动的号子驱散。营地东侧,规划中的新城墙地基已经挖掘出深沟,大量黄土被独轮车(一项由坚手根据阳歌描述改进的简单却革命性的工具)源源不断地运来。
坚手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枢纽,穿梭在工地上。他嗓门沙哑,却清晰有力地指挥着每一处细节。
“这边!土层再加厚三指!对,用力夯!” “水!水量要控好,不能多不能少!” “模板!检查模板对齐了没有!歪一寸,墙倒十步!”
与最初粗糙的夯土墙不同,这次他们采用了阳歌提出的更先进的“版筑技术”。预先制作好的坚固木板作为模具,形成规整的夹层,中间填入筛选过的湿黄土,掺杂切碎的茅草茎以增强拉力,再由数名壮汉喊着号子,用沉重的石夯或木夯一层层反复捶打坚实。
这需要极强的协调性和纪律性。夯土的每一下都必须均匀有力,模板必须固定得毫厘不差,土料的配比更是容不得马虎。起初,习惯了各自为战的族人们难免手忙脚乱,但在坚手近乎严苛的指挥和示范下,流程逐渐变得流畅。
阳歌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这一幕。他看到了秩序,看到了效率,更看到了坚手身上那股超越普通工匠的组织才能。这位曾经的石器匠人,在接触了铁器、管理了越来越多的工匠和工程后,正飞速地成长着。他不仅手艺精湛,更能理解阳歌意图,并能将其有效地执行下去。
然而,单靠个人能力的领导,终有极限。部落要发展,就不能永远停留在头领临时分派任务的阶段。必须要有制度,有分工,有常设的机构来确保各项职能的持续运转。
时机到了。
中午,当工地上的人们暂时休息,吃着送来的饭食时,阳歌走到了那一段刚刚夯筑完成、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新城墙段前。墙体平整坚实,层次分明,远比老墙显得规整和可靠。
他拍了拍坚硬的墙面,然后转向聚集过来的族人们,声音清晰地传开:
“兄弟们,姐妹们!看看我们手下的这座新城墙!它就是我们汉部落未来的屏障,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它需要最好的材料,最用心的工艺,和最严格的管理!一夯一土,都马虎不得!”
众人纷纷点头,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洋溢着自豪。
“以前,我们要造东西、建房子,都是临时喊人,谁有空谁上。这不行!”阳歌话锋一转,“好的城墙,需要专人来负责!好的刀剑、好的工具、好的布匹,都需要专人来研究和打造!我们不能总是等到需要了,才临时抱佛脚!”
人群安静下来,有些疑惑,但更多是期待。他们隐约感觉到,首领又要宣布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今天,我宣布成立‘工师署’!”阳歌的声音斩钉截铁,“从此以后,部落所有工程建造、工具制造、器械研发,都将由‘工师署’统一规划、管理和执行!无论是筑城、建房、打铁、织布、制陶,还是未来我们可能学会的更多手艺,都归它管!”
“工师署?”人们交头接耳,对这个新名词感到新奇又陌生。
“而‘工师署’需要一位最懂建造、最懂制造、最负责任的人来领导。”阳歌的目光投向人群前方的坚手,“坚手!”
坚手正拿着一个水囊喝水,闻言猛地一愣,赶紧放下水囊,有些无措地站直身体:“首领,我在!”
“你带领工匠们为我们打造了第一把铁刀,建起了第一座高炉,改进了纺车,现在又指挥建造这座新城墙!你的能力和贡献,所有族人都看在眼里!”阳歌郑重地说道,“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我们汉部落首任‘大工师’,统领工师署一切事务!”
“哗——”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和欢呼。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坚手的威望是实打实干出来的。
坚手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混杂着震惊、激动和难以置信。大工师?统领一切工程制造?这……这责任太重了!他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阳歌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把精心打造的铁尺,上面用尖锐器物刻出了清晰的刻度,以及一个简单的龙形纹饰。这是阳歌根据现代刻度概念简化而来的“汉尺”,代表着标准和规范。
“这把尺,代表着规矩、标准和度量。”阳歌将铁尺递向坚手,“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工师署以后做事,就要有规矩,有标准!造出来的墙,要够厚够坚;打出来的刀,要够快够韧;织出来的布,要够密够匀!这就是你,大工师的责任!”
坚手看着那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的铁尺,呼吸变得粗重。他伸出因长期打铁而布满老茧和灼痕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那柄沉甸甸的铁尺。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仿佛点燃了他心中的一团火。
他猛地抬起头,原本的惶惑被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和荣誉感所取代。他后退一步,挺直了因常年劳作而略显佝偻的脊梁,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
“首领!坚手,领命!我以龙图腾立誓!工师署出产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墙、每一把刀、每一匹布,若不合规矩,不达标准,唯我是问!完不成筑城任务,我坚手第一个扛着石夯累死在墙下!”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在工地上空回荡,每一个字都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那不仅仅是承诺,更是一份掷地有声的军令状。
“好!”阳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信任和赞赏。
“吼!大工师!大工师!”工匠们首先激动地欢呼起来,他们有了正式的首领,他们的工作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其他族人也跟着欢呼,他们明白,这意味着部落将变得更专业,更强大。
“作为大工师,你有权根据需要,从部落中招募心灵手巧、肯学肯干的年轻人作为学徒,将你的手艺、将工师署的规矩传承下去!”阳歌补充道。
这句话更是点燃了无数年轻人的心。尤其是那些新加入的成员,他们看到了除了战斗和耕种之外的全新上升路径。拥有一门被部落重视的手艺,成为工师署的一员,将是无比光荣的事情。绘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炭笔,眼神炙热;几个原本在巨鹰城邦做过工匠奴隶的人,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抑。
阳歌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工师署的设立,大工师的任命,不仅仅是分工那么简单。它是在夯土之下,为汉部落埋下制度化的第一块基石。它明确了权责,建立了标准,开辟了人才培养的通道。
这是一个从松散部落迈向更有组织形态的文明体的关键一步。
坚手紧紧握着那柄铁尺,仿佛握着整个部落未来的重量。他转身面向那段新筑的城墙,目光灼灼,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改进夯土配方,如何标准化工具尺寸,如何规划学徒的课程……
劳动号子再次响起,变得更加整齐,更加有力。在新任大工师坚手的指挥下,工师署的第一次任务——修筑汉部落的新城墙,以更高的效率和激情继续推进。
阳光洒在那段崭新的、坚硬的夯土墙上,也洒在坚手和他手中那柄象征着规矩与责任的铁尺上,熠熠生辉。
第一百九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