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县令亲授的“总理城外民夫营事务”之权,刘擎与林凡并未得意忘形。他们深知,这道命令看似风光,实则是一把双刃剑。原有的利益集团绝不会甘心权力旁落,暗中的反扑随时可能到来。
果然,权力的交接极不顺利。
原先负责民夫营的县尉(正是昨日那位)阳奉阴违,交接时诸多掣肘,关键的名册、物资记录含糊不清,甚至暗中鼓动其他区域的痞流氓头目抵制新规。
林凡并不急于求成。他首先带着周卓和第一哨,以及东区那些已经信服他们的青壮,雷厉风行地接管了物资分配点。
“所有口粮饮水,即刻起,按人头、按劳绩统一发放!以往份额,一律作废!”林凡当众宣布,并让第一哨的队员亲自监督称量过程,确保公平。
这一下,顿时断了那些原先能从中克扣盘剥的胥吏和头目的财路,引得怨声载道,却慑于周卓的武力和新获得的“官方授权”,敢怒不敢言。
接着,林凡将东区的“保甲连坐”、“分区管理”、“轮流巡防”等制度迅速向整个城外营地推广。他任命张季、王猛等人为临时“巡查处长”,带领第一哨的骨干交叉巡查,严惩违令者,奖励举报者。
短短两日,城外庞大而混乱的民夫营,竟真的开始显现出前所未有的秩序。争吵斗殴减少了,工事修筑的效率提高了,甚至连环境卫生都改善了不少。越来越多的底层民夫得到了公平的待遇,对刘擎和林凡感恩戴德。
然而,这如火如荼的改革,也彻底触怒了以县丞、县尉以及部分豪强为代表的旧有势力。
这日傍晚,林凡正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棚(一个破草棚)里与刘擎核对物资清单,张季急匆匆跑来,脸色愤懑:“先生!不好了!西区那边出事了!”
“何事惊慌?”林凡放下竹简。
“我们发放下去的今日口粮,有好几队人吃了之后上吐下泻!现在他们闹起来了,说是我们在粮食里下了毒!要讨个说法!还有人煽动,说要冲进东区抢粮!”张季急道。
刘擎脸色一变:“怎会如此?粮食都是从同一口锅出来的!”
林凡目光一冷:“自然是有人做了手脚。走,去看看!”
两人带着周卓和几名护卫赶到西区。只见一片混乱,数十个民夫捂着肚子在地上呻吟哀嚎,周围围满了情绪激动的人群,几个面目凶悍的家伙正在其中上蹿下跳地煽风点火:
“就是他们!这些外来户没安好心!想毒死我们,省下粮食!”
“什么狗屁规矩!就是想饿死我们!”
“抢了东区的粮!不然大家都得死!”
人群被煽动,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推搡维持秩序的第一哨队员,眼看就要爆发大规模冲突!
刘擎又惊又怒,高声呵斥:“安静!此事必有蹊跷!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喧嚣中。
县尉此时也“恰好”带着一队兵丁赶来,见状不由分说,便阴阳怪气地对刘擎道:“刘公子,林先生,这就是你们管理的好营盘?竟出了投毒之事!若是引发民变,惊扰了城防,你们担待得起吗?依我看,还是恢复旧制为好!”
压力瞬间全部压了过来!处理不好,之前所有努力付诸东流,甚至可能被安上“引发民变”的罪名!
林凡却异常冷静。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现场。他发现,那些“中毒”的人,症状虽像,但呻吟声却中气十足,眼神闪烁,更像是装出来的。而那几个煽动得最厉害的家伙,看似义愤填膺,嘴角却隐隐带着得逞的奸笑。
釜底抽薪!必须立刻揭穿这个骗局,揪出幕后主使!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林凡忽然排众而出,并非走向那些“中毒”者,而是径直走到那几个煽动者面前,死死盯着其中叫得最凶的一个刀疤脸。
那刀疤被林凡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地叫道:“你看什么看!你们下了毒,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林凡不理他,突然猛地伸手指向他的嘴角,厉声大喝:“你嘴角是什么?!那是不是毒药的残渣?!你自己吃了毒药来诬陷我等?!”
这一声大喝如同惊雷,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那刀疤脸的嘴角。
刀疤脸自己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去擦嘴角——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抬手擦拭的瞬间,林凡动了!他如同猎豹般猛地蹿上前,并非攻击刀疤脸,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他腰间扯下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袋!
“还给我!”刀疤脸脸色剧变,疯了一样扑上来抢!
周卓怒吼一声,一步上前,如同拎小鸡般将他死死按住!
林凡迅速打开布袋,里面赫然是几株晒干的、带着诡异斑点的草药!林凡虽不精通医术,但前世野外生存知识让他认得,这是一种常见的致泻草药!
“诸位请看!”林凡高高举起布袋和草药,声音传遍全场,“这就是证据!根本不是粮食有问题!是这几个小人,自己吃了这种泻药,伪装中毒,煽动闹事,意图破坏营规,制造混乱!他们才是真正的居心叵测之徒!”
真相大白!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那些刚才还被煽动的民夫们恍然大悟,看向刀疤脸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冤枉!那是他自己栽赃!”刀疤脸还在挣扎狡辩。
林凡冷笑一声,对周卓道:“周卓,搜他身!看看还有没有同样的草药!”
周卓大手一搜,果然又从刀疤怀里摸出几株一模一样的草药!
铁证如山!
“打死这些害人精!”不知谁喊了一声,愤怒的民夫顿时围了上来,将对粮食短缺和生活艰难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到了这几个捣乱者身上。
县尉在一旁看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凡趁机高声喊道:“诸位乡亲!我等推行新规,只为公平,让每个人都能活命!今日之事,足有小人见不得我等好,欲断大家生路!我等更应团结一心,遵守规矩,共同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秩序!再有煽风点火、破坏营规者,犹如此例!”
“听先生的!”
“守规矩!”
民夫们纷纷响应,情绪由愤怒转为对刘擎、林凡更坚定的支持。
林凡走到面如死灰的刀疤脸面前,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说吧,是谁指使你的?说出来,我可求情饶你一命。否则,愤怒的乡亲们会把你撕碎。”
刀疤脸早已吓破胆,哪里还敢隐瞒,颤声道:“是……是县尉大人的小舅子……是他给我的药……说事成之后,给我双倍的口粮……”
林凡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他让人将刀疤脸等一干人犯看管起来。
然后,他走到脸色极其难看的县尉面前,平静地说道:“县尉大人,首恶已擒获,并已招供。此事关系重大,涉及诬陷上官、煽动民变,人赃并获。你看,是我就地按军法处置了这些败类,还是……交由县尊大人亲自审问,追究其背后主使之人?”
这话软中带硬,直接将皮球踢给了县尉。若就地处置,等于替他掩盖;若交上去,势必牵连到他小舅子,甚至他自己!
县尉额头冷汗直冒,看着林凡那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他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手段远比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他咬了咬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此等小事,何须劳烦县尊?自然是……按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被林凡以雷霆手段迅速粉碎,并反将一军,彻底震慑了县尉及其背后势力。
经此一事,刘擎和林凡在城外民夫营中的威望达到顶峰。政令畅通无阻,营地被治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开始组织民夫进行简单的军事操练,俨然成了一支颇有战斗力的辅助力量。
城头上的守军看在眼里,态度也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敬畏和依赖。
然而,林凡心中并无丝毫放松。
他知道,内部的斗争暂时压制,但外部的威胁从未远离。那些溃散的黄巾军,如同饥饿的狼群,随时可能再次扑来。
而且,他利用现代知识改良的几样守城器械(如简易的抛石机、狼牙拍)才刚刚开始制作,远未成型。
安阳的城墙,看似坚固,实则仍然脆弱。
就在他督促民夫加紧赶工制作守城器械的下午,一骑快马带着滚滚烟尘,如同丧家之犬般从远方狂奔而至,直到护城河边才力竭摔落。
城上守军急忙将其救起。
那人浑身是血,气息奄奄,带来一个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消息:
“败了……皇甫将军的主力在曲阳败了……数万黄巾溃兵……正朝着……朝着安阳方向涌来了……最多……最多两日即到……”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安宁!
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