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易主的余波尚未平息,一场更大、更猛烈的风暴,已挟裹着北方的严寒与铁蹄声,轰然降临荆襄大地。
建安七年冬,曹操在稳定后方、完成大军集结后,亲率二十万大军,号称八十万,以夏侯惇为先锋,张辽、徐晃、于禁、乐进等名将悉数随行,谋士荀攸、贾诩、程昱等参赞军机,旌旗蔽空,辎重连绵数百里,自许都、叶县一路南下,兵锋直指荆州!
与此同时,一直陈兵舞阴、对南阳施加压力的曹仁所部两万精兵,也骤然加强了活动频率,其斥候游骑几乎每日都出现在南阳边境,与周卓派出的巡哨发生多次小规模摩擦,箭矢往来,硝烟味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曹仁虽未大举进攻,但其意图昭然若揭——死死盯住林凡,不使其有机会全力干预荆州主战场。
巨大的军事压力,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在南阳和樊城上空。
宛城郡守府内,灯火通明。林凡、徐文、周卓,以及刚刚从樊城赶回的苏厉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军师,曹操动真格的了!二十万大军啊!这架势,是要一口吞了荆州!”周卓咧着嘴,即便他勇猛,面对如此庞大的兵力,也感到一阵心悸。
徐文面色严峻:“曹仁在舞阴虎视眈眈,我军主力若南下支援樊城或干预荆州,宛城空虚,恐其乘虚而入。若不分兵,单凭樊城现有守军,恐难抵挡曹操主力兵锋……”
苏厉补充道:“属下在樊城时,观察到对岸襄阳动向。蔡瑁似乎已彻底倒向曹操,其水军战舰在汉水江面频繁巡弋,封锁江面,岸上营垒也在加固,摆出严防死守,实则更像是为曹军南下清扫障碍、保障侧翼。”
林凡静坐主位,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仿佛在计算着无形的棋局。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曹操势大,不可力敌,此乃共识。然其二十万大军,看似泰山压顶,实则亦有破绽。”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荆州舆图前:“其一,劳师远征,粮草转运艰难,其势难久。其二,北方士卒,不习水战,荆州水系纵横,此其短也。其三,荆州新附,人心未定,蔡瑁、刘琮,不过傀儡,根基浅薄。其四,刘备、刘琦虽弱,然刘备有关张赵之勇,诸葛亮之智,刘琦据江夏,有水军之利,岂会坐以待毙?必拼死抵抗。”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让众人焦灼的心情稍稍平复。
“故而,我军当前要务,非与曹操争一时之长短,而在‘固本’与‘待时’。”林凡手指重点敲在樊城和宛城的位置,“宛城乃我根基,不容有失。伯勇,你亲自坐镇宛城,严密监视曹仁,依险而守,绝不可让其越雷池一步!同时,境内屯田、工坊、市易,一切照常,示敌以镇定,安我军民之心。”
“明白!有俺在,曹仁休想踏进南阳一步!”周卓拍着胸脯保证。
“樊城,乃我触角,亦是我未来图谋荆州之前哨,绝不能轻易放弃。”林凡看向苏厉和徐文,“文若,你统筹后勤,全力保障樊城军需,尤其是箭矢、滚木、火油等守城物资,要源源不断送过去。苏厉,你即刻返回樊城,辅佐邓义。”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厉:“你告诉邓义,坚守樊城,便是大功一件!城在,他在,荣华富贵,我林凡绝不吝啬!城若失守……让他自己想后果!我会增派两千弩手和一批工匠过去,助其加固城防,多设弩台、抛石机。面对曹操,守城第一要诀,便是挫其锐气!他要来攻,必让其碰得头破血流!”
“属下领命!”苏厉和徐文齐声应道。
就在林凡紧锣密鼓调整部署,应对巨大外部压力之时,襄阳城内的权力交接,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州牧府(如今已是刘琮的府邸)内,一场决定荆州命运的秘密会议正在举行。年仅十四岁的刘琮高坐主位,却面色苍白,眼神惶恐,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其母蔡夫人坐在帘后,同样心神不宁。真正的主事者,是坐在下首的蔡瑁、张允,以及曹操派来的密使,名士蒯越(此时已彻底倒向曹操)作陪。
曹操的密使是一位神色倨傲的文官,他手持曹操手书,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曹丞相奉天子明诏,吊民伐罪,大军已至新野边境。刘琮既承父业,当识天命,知进退。丞相有令,着刘琮即日上表,献荆襄九郡于朝廷,自解州牧之职,入朝觐见天子。丞相念尔年幼,被奸人裹挟,可保尔性命无忧,仍享富贵。若迟疑不决,抗拒天兵,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一番话,如同最后通牒,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
刘琮吓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哭出来,看向蔡瑁:“舅……舅舅,如之奈何?”
蔡夫人也在帘后带着哭腔道:“德珪,你可要拿个主意啊!”
蔡瑁与张允交换了一个眼神,深吸一口气,起身对使者躬身道:“天使息怒!曹丞相神威,我等早已心向往之。献城归顺,乃顺天应人之举,琮公子绝无异议!只是……只是那刘备在江夏勾结刘琦,打着为景升公报仇的旗号,煽动叛乱,若不剿除,恐为丞相心腹之患。还有那南阳林凡,窃据樊城,虎视眈眈……”
使者冷哼一声:“刘备、刘琦,跳梁小丑,丞相天兵一至,顷刻齑粉!林凡,据守一城,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尔等只需谨守襄阳,备好粮草军械,迎接王师即可!至于如何剿灭刘备、林凡,丞相自有安排,不必尔等操心!”
蔡瑁不敢再多言,连忙道:“是是是!我等即刻准备降表,献上户籍图册,并筹措劳军物资,恭迎丞相大军入城!”
当夜,一份以刘琮名义写就的降表,以及荆州牧印绶、户籍钱粮图册,被快马加鞭送往曹操军中。与此同时,襄阳四门大开,蔡瑁下令撤去大部分防御工事,仅保留象征性的守卫,并开始大肆搜刮城内府库、士族家财,准备“犒劳”曹军。
消息传出,襄阳城内一片哗然与悲愤!
许多忠于汉室或怀念刘表的旧臣、士人,如傅巽、王粲、刘先等人,或痛哭流涕,或愤而闭门,或暗中收拾行装,准备逃离。普通百姓则惶惶不可终日,深知曹操军队纪律并非十分严明,破城(即使是接收)之后,往往伴随着劫掠与杀戮。
“景升公在天之灵,岂能瞑目啊!”
“蔡瑁张允,国贼也!竟将先主基业,拱手让与曹阿瞒!”
“荆州……亡矣!”
悲愤的低语,在襄阳的大街小巷流淌,却无法改变既定的、屈辱的事实。
曹操大军行进速度极快,先锋已抵达新野附近。而曹操本人在接到刘琮降表后,更是心花怒放,留下部分军队监视新野动向(刘备已提前撤离),亲率主力,倍道兼行,直扑襄阳!
这一日,襄阳城外观者如堵。
以蔡瑁、张允为首的荆州文武百官,皆身着素服(表示臣服),跪伏在道路两旁,手中捧着酒食、牛羊肉等劳军之物。刘琮在蔡夫人的陪同下,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小脸煞白,身体微微发抖。
远处,烟尘滚滚,曹操的大纛首先映入眼帘,紧接着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洪流——精锐的虎豹骑、步卒方阵、弓弩手……盔甲鲜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冲天而起,压得在场所有荆州官员几乎喘不过气来。
曹操骑着的卢马,在许褚、典韦等虎士的护卫下,缓缓来到跪伏的蔡瑁等人面前。他身材不高,面容威严,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群匍匐在地的昔日对手臣属,脸上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
“末将蔡瑁(张允),率荆州文武,恭迎丞相天兵!荆州九郡四十二县,户籍二十八万,带甲之士十万,皆在此册,献于丞相!”蔡瑁声音颤抖,双手高高举起盛放印信图册的托盘。
曹操并未下马,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身旁亲卫接过。他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刘琮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汝便是刘琮?”
刘琮吓得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蔡夫人死死扶住,涕泪交加:“罪……罪臣刘琮,参见丞相!”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挥了挥手:“罢了。既知天命,献土来归,不失封侯之位。便表你为青州刺史,即日启程,前往就任吧。”
这明升暗降之举,实为将其调离荆州,便于控制。蔡瑁、张允等人心中一惊,却不敢有丝毫异议。
“谢……谢丞相恩典!”刘琮哭着叩首。
曹操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巍峨的襄阳城,豪情顿生,扬鞭指城,对左右笑道:“吾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蒯越)耳!”(此为收买人心之举)
随即,他脸色一肃,下令道:“进城!”
鼓号齐鸣,黑色的曹军洪流,开始井然有序地开进襄阳这座荆州的心脏。标志着刘表经营近二十年的荆州基业,正式易主,落入曹操手中。
襄阳易帜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汉水北岸的樊城炸响。
城头之上,林凡、苏厉、邓义等人望着对岸襄阳城头迅速更换的“曹”字大旗,以及江面上更多、更庞大的曹军战舰身影,面色都凝重到了极点。
“军师,曹操……已经进了襄阳了。”邓义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恐惧。他刚刚投降林凡,就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心中难免忐忑。
苏厉深吸一口气:“曹操动作太快了!刘琮、蔡瑁……竟如此不堪!”
林凡沉默地望着对岸,江风吹动他的衣袂。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即便有了他这个变数,一些关键节点,似乎依然难以改变。曹操兵不血刃拿下襄阳,获得了荆州大部分地盘和资源,实力暴增,形势对南阳和刘备集团,瞬间恶劣到了极点。
“曹操入襄阳,下一步,便是整合荆州降卒,肃清反抗力量。”林凡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如同寒冰,“其首要目标,必然是逃往江夏的刘备与刘琦。二十万大军,加上荆州降卒,其势滔天。”
他转身,看向邓义和苏厉,眼神锐利如刀:“所以,樊城的重要性,此刻更为凸显!我们这里,是插在曹操侧翼的一颗钉子!是他南下江夏、稳固后方必须拔除的障碍!接下来,我们将面临曹操主力的猛攻!”
邓义脸色一白。
林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但这也是我们的机会!守住樊城,就能牵制大量曹军,为刘备、刘琦争取时间,也为宛城减轻压力!要让曹操知道,荆州,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吞下的!”
他目光扫过城头上所有守军将领:“传令下去,全军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检查所有城防设施,分配守城区域,储备足够的饮水、食物、药物!告诉每一个将士,他们的身后,是南阳,是他们的父母妻儿!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是!军师!”众人被他的决心感染,齐声怒吼,士气陡然提升。
林凡再次将目光投向南方,越过襄阳,似乎看到了那片即将被战火染红的江夏土地。
“孔明,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他心中默念,“而我,将在这樊城,为你,也为我自己,顶住来自北方的第一波惊涛骇浪!”
荆襄易主,大战将启。林凡和他的樊城,已站在了风暴的最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