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黑暗之中,不可知域之内。
不知在何处,也不知在何时,一盏残破的煤油灯突然遍布裂痕,继而轰然炸裂。
崩碎的灯壳还没落到地下,已逐渐湮灭消散,只剩原始齑粉。
火光若飞火流萤,未扑腾出几丈的距离,也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幽黑之中,唯有此处有光,且不止一束。
细细看去,未曾碎裂的煤油灯,足足还有十几盏之多。
制式倒是大体统一,唯有细微之处与新旧程度稍有区别。
苍老的身躯坐在一处硕大的蒲团中间,微弱的咳嗽声时不时的响起,尤其以近段时间最为激烈。
“赔了夫人又折兵,呵呵,老身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狼狈了呢。”
“黑百,好一个黑百,想不到阴界之中,竟还有如此接引人存在。”
往生婆婆的声音,比之于在梦魇幻境、在玫瑰酒店里头还要苍老与晦涩,岁月的气息附着其上,更显得神秘而不可知。
拐杖杵在地上,往生婆婆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借力的手上,满是褶皱的鸡皮,几乎与逝者无异。
“小黑和小白说得果然没错,黑百,不好对付。”
“想不到阴界的当今主事之人如此有眼无珠,高堂之上的判官尽是酒囊饭袋之辈,反倒低贱劳苦的接引人,人才辈出。”
“呵呵,如此也好,只是一个黑百,还影响不了大的形势。”
往生婆婆那伛偻的身形微微晃荡,似乎碎了一盏魂灯,于她而言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
好在魂灯尚有十余盏,损失的分魂,花费一些时间,亦足以恢复如初。
“那一方的王印,就且寄放在你那,等老身有了空闲,在亲自来拿。”
拐杖轻轻举起,又重重砸在地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紫黑色的邪异阴气。
阴气涟漪扩散至数丈之外的魂灯上,顿时把魂灯晕染得一片绚烂,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于虚空浮现。
继而,黑暗降临,将一切都掩埋其中,再无痕迹。
特别医疗部的一处独立包间内,众人各自站在角落,各行其是,忙得不可开交。
中间的病床上,凤雪双目紧闭,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有了仪器的协助,在确认生命体征趋于稳定的前提下,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致的情形就是如此,组长放心,稍后我会提交一份详细的报告。”
“嗯,我明白,报告要给上头看,我会尽量用他们能够看懂的方式去写,好,那就先这样,等复盘完成,细节确认之后,我们再联系。”
挂了电话,赤芍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京师总局龟组的那位组长,比之赤芍还要来得更加术业有专攻一些,偏科相当严重。
像是报告之类的工作,基本上都是由赤芍来完成,组长只需要签个字即可,全不过问。
“怎么,楚组长又窝在他的工作室里头搞发明?”
“把一切的难题,全都抛给你了么?”
凤雪出了事,横飞这个上司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到病房,在确认凤雪无恙之后,脸色也好了许多,都能开起玩笑了。
“这个……横组长你就莫要打趣了,楚组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喜欢发明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唉。”
“听说上头给他打去了上百个电话催问情况,吓得他都不敢开手机,刚刚我都还是打了工作室的座机,才联系到他。”
赤芍也很无奈,领着副组长的薪水,还得操着组长的心,实在是有些疲累。
一旁的章平还紧紧抓着电话,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作为江城分局鹰组代理组长的他,可直接向韩冰汇报工作,故而他的语气也还算正常。
“放心,事情也差不多忙完了,韩局你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
“呃对对对,就是这样,黑百先生么,他应该也是吧,好的好的,我明白,好。”
说了好一会儿,说得都口干舌燥,好在是电话挂了。
随手抓起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章平这才擦擦嘴巴,感觉舒服了一些。
“怎么样,该说的都说完了么?”
自顾走到病床边上,黑百“啪叽”打了一个清脆嘹亮的响指,阴气在指尖泛滥,而后化作一张大网,将凤雪给网在其中。
阴气网罗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忽闪忽闪,而后慢慢淡去,几乎到了看不见的地步。
“地方有点小,免得等会的讨论惊扰了凤组长的休息。”
“现在的她,最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把先前的噩梦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那么接下来,你们都收好了!”
话音未落,四枚小巧玲珑的木质挂饰,分别落入章平、云生、华子群与赤芍的面前。
约莫刚好拇指的大小,木作的色泽倒是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到过的。
“老板,这是什么?”
华子群率先接过挂饰,捏在手心把玩了起来。
入手之处,冰凉通透,寒意阵阵,将身上的燥热与不安全都驱散了出去。
“没什么,近几个月,你们就先把这玩意儿戴在身上,以防万一。”
“谁都说不准那老虔婆会不会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手段,有了这东西的庇护,起码能够在关键时刻,保住你们的性命。”
对于往生婆婆的评价,黑百给出得还是相当高。
讨厌归讨厌,手段厉害,还是得承认。
几次三番的扫描与探查,黑百自己都不敢说把对方所有的后手都拔除了,也只能多留个心眼。
“能保命?好东西啊!”
最是惜命不过的章平一把便将挂饰抱在怀里,感受着冰凉的触觉,爱不释手。
“还有这等功效?!”
横飞尖叫一声,看得眼热眼馋得很,一双眼睛在四枚挂饰之间来回飘荡,始终不愿挪开。
天天过着近乎刀口舔血的日子,横飞心里热切地也想要上一个。
只是话到嘴边,总觉得不太好开口,黑百的秉性,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也是知道的。
就在横飞纠结扭捏之际,不合时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呃,就是颜色,怎么有些眼熟?”
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章平不由得问出了声。
没好气地给他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黑百冷笑了一声,说道:“用的是玫瑰酒店的地板临时做的,怎么,因为材质差,就要嫌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