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像被人揉碎的棉絮裹着丛台的青砖黛瓦。项尘站在丛台西侧的老槐树下，指尖捏着半块刚热好的麦饼，咬了一口，麦香混着晨露的凉意在嘴里散开。身后传来“噔噔”的脚步声，阿力扛着个半人高的帆布包，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包上还露着半截铜制的探路钉，在雾里闪着冷光。
“项大哥！都准备好了！”阿力把包往地上一放，拉链一扯，露出里面的家伙事——裹着松脂硫磺的火折子码得整整齐齐，外面套着铜壳子，风吹不灭；墨青特制的解扣钳闪着银光，钳口刻着细密的纹路；还有十几个巴掌大的铜铃，铃舌上缠着红绳，“墨青说这叫‘预警铃’，通道里要是有活物靠近，铃就会响。”
项尘点点头，目光扫过旁边站着的十个人。这是护秦会挑出来的精锐，个个腰杆笔直，背着弓箭佩着刀，脸上没多余的表情。最左边那个瘦高个叫瘦猴，擅长爬高侦查，上次在太行山通道里，就是他先发现了头顶的毒箭机关；挨着他的是个圆脸汉子，叫铁牛，胳膊比常人粗一圈，上次搬挡路的巨石，他一个人顶俩；还有个穿青布衫的姑娘，扎着利落的马尾，是药师苏药，背着个比她人还宽的药箱，里面装着能解玄气紊乱的丹药——这次深入地下，玄气浓郁，怕有人扛不住。
“墨青呢？”项尘往路口望了望，按说墨青早该到了，那小子对机关的执念比谁都深，上次来仙秦通道，还是他凭着一本祖传的《机关秘录》破解了连环箭和翻板陷阱。
话音刚落，就见巷口拐过来个穿灰布长衫的青年，手里捧着个木盒子，走路轻得像猫，鞋底子沾着泥也没发出半点声响。正是墨青，他走到项尘面前，把木盒打开，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盘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中心的指针是用玄铁做的，正微微转着圈。
“通道里的机关我上周就重新检查过了。”墨青的声音清清淡淡，手指点了点罗盘，“上次破解的连环箭和翻板，我加了朱砂标记，红圈是安全区，黑圈是备用陷阱，别碰。这个罗盘能感应仙秦的机关纹路，要是前面有没清理干净的，指针会转得飞快。”
滕风这时也赶了过来，手里拿着张泛黄的图纸，是上次来通道时画的路线图，上面用墨笔标着石室的位置。“都到齐了就出发吧，趁着雾没散，通道口的痕迹不容易被人发现。”
众人应了一声，跟着项尘往丛台西侧的暗道走。那暗道藏在一处断墙后面，墙根有块松动的青砖，墨青蹲下来，手指扣着砖缝一拉，“咔嗒”一声，青砖弹开，露出个两尺宽的洞口，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凉风从里面冒出来，吹得人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我先探路。”瘦猴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个小巧的火折子，“噌”地一下吹亮，举着就往洞里钻。他身形灵活，像只猴子似的，没一会儿就从里面探出头来，压低声音喊：“安全！里面的朱砂标记都在！”
项尘第一个跟进去，洞里的通道不宽，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走，头顶的土时不时往下掉渣，得抬手护着脑袋。石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个红圈，是墨青画的安全区，红圈旁边还刻着小字，比如“左三步有箭”“此处踏中间砖”，看得出来，墨青把能想到的都标全了。
“我说墨青，你这标记也太细了。”阿力跟在后面，踩着中间的青砖，一步一挪，“上次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要把命丢在这儿，这次有你这标记，跟走自家院子似的。”
墨青没接话，只是盯着手里的罗盘，指针慢悠悠地转着，偶尔抖一下，又恢复平稳。“前面到第一个机关点了，小心点，虽然我拆了箭闸，但备用的触发绳还在，别碰头顶的石钟乳。”
众人抬头看，头顶的石壁上挂着些尖尖的石钟乳，有的还往下滴水，滴在地上“嗒嗒”响。瘦猴走在最前面，从背包里摸出个细铁钩，勾住石钟乳旁边的绳子，轻轻一拉，绳子断成两截，里面藏着的细铁丝露了出来——要是不小心碰到，怕是又要射出毒箭。
“好家伙，这备用陷阱藏得够深。”铁牛咂了咂嘴，“亏得墨青你细心，不然咱们今天就得栽在这儿。”
墨青把罗盘揣回怀里，从木盒里拿出个小铜锤，往旁边的石壁上敲了敲，“仙秦的机关讲究‘一重主，二重备’，主机关破了，备用的会在三个时辰后自动激活，我上次来的时候算好了时间，这次刚好能避开激活期。”
通道越走越宽，渐渐能容两个人并排走。石壁上开始出现刻痕，不是机关纹路，是些简单的图案——有的是画着龙的轮廓，有的是刻着“秦”字，还有的是一群人围着一个鼎，鼎里飘着烟。项尘伸手摸了摸刻痕，指尖能感觉到石头的冰凉，刻痕边缘很光滑，像是被人摸了千百年。
“这些刻痕有年头了。”苏药凑过来，借着火折子的光看，“你看这‘秦’字，是大篆写法，比咱们现在用的小篆早了百十年，应该是仙秦刚建立时刻的。”
项尘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仙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王朝？能造出掌控时空的龙符，能留下这么复杂的机关，还能在地下藏着遗迹，这背后肯定有大秘密。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突然亮起来一点光，不是火折子的光，是淡淡的白光，从前面的拐角处透过来。瘦猴加快脚步，拐过弯后，喊了一声：“到石室了！”
众人跟着拐过去，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约莫两丈见方的石室，顶部是圆弧形的，像个倒扣的碗，正中间悬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把整个石室照得亮堂堂的。石室的四壁都画着壁画，色彩还很鲜艳，像是刚画上去没多久。
项尘走到左边的壁画前，仔细看着。壁画上是一群穿玄色长袍的人，围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里飘着紫色的烟，烟里隐约能看到时空扭曲的纹路。鼎的旁边站着个高个子，穿着龙纹长袍，手里举着一枚和项尘手里一模一样的青铜龙符，像是在主持什么仪式。
“这鼎……”滕风也凑过来看，“上次来的时候光顾着找通道，没仔细看壁画，这鼎上刻的纹路，和仙秦通道的机关纹路很像。”
墨青走到右边的壁画前，眉头皱了皱。右边的壁画是铸器的场景，工匠们用通红的铁块打造兵器，兵器上刻着龙纹，最旁边的一个兵器架上，放着一把长枪，枪头的纹路和项尘的玄铁枪几乎一样。“这铸器的手法，和墨家的古法有点像，但又多了些时空之力的痕迹，像是把时空之力融进了铁器里。”
阿力没兴趣看壁画，眼睛盯着石室尽头的那扇石门。石门是青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着比玄铁还硬，上面刻着四个大篆字——“仙秦遗迹”，字的周围缠绕着云纹，云纹里藏着细小的龙纹，和项尘的龙符纹路呼应。
“项大哥，你看那石门！”阿力指着门，“上次来的时候没这石门啊，难道是我记错了？”
项尘也觉得奇怪，上次来石室，尽头是空的，怎么这次多了扇石门？他走到石门前，伸手摸了摸，石门冰凉，指尖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玄气，比通道里的玄气浓多了。门的正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和青铜龙符一模一样，凹槽旁边刻着一行小字：“龙血为引，方可启门。”
“龙血？”苏药凑过来，“上次在黑风山斩杀的时空兽，它的血里带着仙秦的气息，龙符当时还感应过，说不定能用。”
项尘想起那只时空兽——浑身是黑色的鳞片，眼睛是紫色的，能操控小范围的时空扭曲，当时斩杀它的时候，血溅在龙符上，龙符还亮过一次。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打开瓶塞，里面是暗红色的血，正是时空兽的血。
“我试试。”项尘说着，捏着小玉瓶，往石门的凹槽里滴了一滴血。
血滴在凹槽里，瞬间化开，像一条小红蛇似的，沿着凹槽的纹路爬。没一会儿，整个凹槽都被血染红了，紧接着，石门上的“仙秦遗迹”四个字突然亮起来，红光从字缝里渗出来，沿着云纹和龙纹蔓延，整个石门都被红光包裹着。
“轰隆——”石门开始震动，灰尘从顶部往下掉，石室的地面也微微晃了晃。阿力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好家伙，这门够沉的，不会塌了吧？”
项尘握紧手里的青铜龙符，龙符突然发烫，和石门上的红光呼应着。他能感觉到，石门里的玄气正在和龙符的力量共鸣，像是在确认身份。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石门“嘎吱”一声，缓缓往两边打开。门后不是石室，而是一条往下的石阶，一级级通向黑暗，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嵌着淡绿色的萤石，把通道照得朦朦胧胧。
一股浓郁的玄气从门后涌出来，带着淡淡的清香，吸一口，丹田就像被温水泡着，舒服得让人想叹气。苏药赶紧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玉盘，放在面前，玉盘上的纹路瞬间亮起来，变成了淡紫色。
“玄气浓度是外面的十倍！”苏药惊讶地说，“而且带着时空波动，虽然很微弱，但走的时候别靠石壁太近，说不定会有小的空间裂隙，被吸进去就麻烦了。”
瘦猴第一个跳上石阶，举着火折子往下照。石阶很宽，能容三个人并排走，每一级都很平整，像是被人精心打磨过。石阶的侧面刻着细小的符号，和墨青的罗盘上的符号很像。
“墨青，你看这符号！”瘦猴喊了一声。
墨青走过去，蹲下来看着符号，手指在上面摸了摸。“这是仙秦的时空坐标，每一级石阶的符号都不一样，连起来就是一条时空路线，应该是怕有人在通道里迷路，特意刻的。”
项尘走到石阶上，往下望了望。通道深不见底，萤石的光只能照到前面几十级的地方，再往下就是黑暗，但能感觉到，玄气越来越浓，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和项少龙的气息很像，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看来项少龙前辈就在下面。”项尘回头看了看众人，“都小心点，石阶滑，别摔了。苏药，你跟在中间，要是有人玄气紊乱，及时给丹药；墨青，你走前面，用罗盘盯着时空波动；阿力、铁牛，你们断后，别让后面有东西跟上来。”
“好嘞！”阿力扛起探路钉，“谁要是敢跟过来，俺一钉戳穿它！”
众人陆续走上石阶，往下走。萤石的光在前面晃着，脚步声和呼吸声在通道里回荡，偶尔能听到水滴声，从石壁上滴下来，落在石阶上，溅起小水花。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石阶到了底，前面是一条平坦的通道，比上面的通道宽多了，能容五个人并排走。通道两侧的萤石更多，把通道照得像白天一样，空气里的玄气浓得都快凝结成雾，吸一口，内力都能自动运转起来。
苏药停下脚步，从药箱里拿出一粒淡蓝色的丹药，分给每个人。“这是‘玄气稳心丹’，玄气太浓，虽然能滋养内力，但时间长了会让人神志不清，吃了这个能稳住心神。”
众人接过丹药，吞了下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喉咙滑到丹田，原本有些躁动的内力瞬间平稳下来。
墨青拿着罗盘，走在前面，罗盘的指针转得比之前快了些，但还算平稳。“前面的时空波动很稳定，没有裂隙，应该安全。”
项尘走在中间，手里的青铜龙符微微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他能感觉到，前面不远处，有一股强大的时空之力，还有项少龙的气息，比刚才更清晰了。
“快到了。”项尘对众人说，“都打起精神，不知道前面会遇到什么。”
瘦猴爬到通道壁上，借着萤石的光往前看。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门，比刚才的石门小一些，门是白色的，像是用玉做的，上面刻着龙纹，和项尘的龙符完全一样。“前面还有一扇门！门上的龙纹和项大哥的龙符一模一样！”
众人加快脚步，走到那扇白门前。门的正中间也有个凹槽，和龙符的形状一样，但比刚才的凹槽小一些。项尘刚把龙符拿出来，龙符就自动飞到凹槽上，“咔嗒”一声嵌了进去。
白门没有震动，只是慢慢变得透明，能看到门后的景象——里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中间放着一个青铜棺椁，棺椁周围飘着时空扭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穿着熟悉的衣服，正是项少龙！
“项前辈！”项尘激动地喊了一声，伸手就要推门。
“等等！”墨青一把拉住他，“门后面的时空波动很强烈，虽然看着平静，但说不定有陷阱。你看棺椁周围的雾气，那不是普通的雾，是时空乱流凝结成的，碰一下就会被卷进去。”
项尘停下动作，盯着门后的人影。项少龙躺在棺椁旁边，像是昏迷着，身上盖着一层淡淡的光罩，应该是保护他的。“不管怎么样，都要进去救项前辈。墨青，你能破解这时空乱流吗？”
墨青盯着门后的雾气，手指在罗盘上比划着。“可以试试，用时空稳定符和罗盘配合，应该能开出一条路。但需要时间，而且只能容一个人过去，人多了会扰乱时空波动。”
苏药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项尘。“这里面是‘时空护心丹’，吃了能在体内形成一层护罩，抵抗时空乱流的侵蚀。你过去的时候带上，小心点。”
项尘接过玉瓶，吞了一粒丹药。丹药下肚，一股温和的力量在体内散开，形成一层淡蓝色的护罩，和龙符的力量呼应着。他回头看了看众人，“我过去救项前辈，你们在这儿等着，要是有危险，就用预警铃通知我。”
“项大哥，你小心点！”阿力握紧斧头，“要是里面有妖魔鬼怪，俺第一时间冲进去帮你！”
项尘点点头，看着墨青。墨青已经把时空稳定符贴在白门上，手里拿着罗盘，指针飞快地转着。“我数三声，就开门，你抓紧时间，稳定符只能维持一刻钟。”
“好。”项尘屏住呼吸，盯着白门。
“一！”墨青的手指按在罗盘上，罗盘的指针突然停住，指向门后。
“二！”时空稳定符发出白光，沿着白门的纹路蔓延，把透明的门照得更亮。
“三！”墨青大喊一声，手猛地往下一按罗盘。
白门“唰”地一下打开，门后的时空乱流雾气被白光挡住，形成一条半丈宽的通道，直通青铜棺椁。项尘毫不犹豫，纵身跳进门里，朝着项少龙的方向跑去。
刚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时空之力扑面而来，幸好有护心丹的护罩和龙符的力量，才没被冲倒。他跑到项少龙身边，蹲下来，拍了拍项少龙的肩膀：“项前辈！醒醒！”
项少龙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项尘，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项尘心里一暖，刚想说话，就听到墨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项尘！稳定符快失效了！赶紧带项前辈出来！”
项尘抬头一看，通道的白光开始变淡，时空乱流的雾气往中间挤。他赶紧扶起项少龙，“项前辈，我带你出去！”
项少龙点点头，靠在项尘身上，慢慢站起来。就在这时，青铜棺椁突然震动起来，棺椁的盖子“嘎吱”一声，慢慢打开，里面飘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
“不好！有东西！”项尘心里一紧，扶着项少龙，转身就往通道口跑。
黑色的雾气在后面追，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追上。就在这时，项尘怀里的青铜龙符突然亮起来，暖金色的光芒挡住了黑色雾气，给他们争取了时间。
“快！”墨青在门外喊，伸手抓住项尘的胳膊，把他们拉了出来。
刚出来，白门就“砰”地一声关上，黑色雾气撞在门上，发出“轰隆”的巨响。众人都松了口气，看着项少龙，脸上满是激动。
项少龙靠在墙上，喘了口气，看着项尘：“辛苦你了，孩子。这仙秦遗迹里藏着大秘密，刚才那黑色雾气，是逆时盟留下的‘时空魔’，专门守护这里，幸好有龙符，不然咱们今天都得栽在这儿。”
项尘看着白门，心里琢磨着——逆时盟竟然也来过这里，还留下了时空魔，看来仙秦遗迹里的秘密，比他们想象的更重要。他握紧手里的龙符，龙符还在发烫，像是在提醒他，后面的路，会更危险。
“先休息一会儿，”滕风说，“项前辈刚醒，需要恢复体力。等会儿咱们再想办法，看看怎么对付里面的时空魔，彻底打开仙秦遗迹。”
众人点点头，围坐在通道里，苏药给项少龙递了杯温水，阿力拿出干粮，分给大家。项尘看着项少龙，心里有太多问题想问——仙秦遗迹到底藏着什么？逆时盟想要什么？时空之力到底怎么用？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休息好之后，他们还要面对门后的时空魔，还要深入仙秦遗迹的核心。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