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硝烟吹在机关城指挥塔的防弹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灰黑色的印子，像极了之前几场恶战里士兵们溅在甲胄上的血污。项尘站在指挥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台沿上一道浅痕——那是三天前异族骨刺击穿外层护盾时，碎片崩过来砸出的印子。他抬眼望向前方，视线穿过弥漫的烟尘，终于看清了那座让联军吃了无数苦头的异族主巢。
不是情报里猜测的“巢穴状堡垒”，也不是之前遇到的“地下洞窟集群”，而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金属圆盘。
准确说，是“堆叠的金属圆盘”。最底层的圆盘直径足有三里地，往上每一层都略小一圈，层层叠叠堆出近百丈高，像一柄倒插在荒原上的金属巨伞。阳光穿过烟尘洒在圆盘上，没反射出半点光泽，反而像是被那暗灰色的金属吸了进去，连带着周围的光线都显得有些发暗。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圆盘上的孔洞——密密麻麻，小的只有拳头大，大的能容下一辆运输车，黑洞洞的洞口里不断有粘稠的墨绿色汁液往下滴，落在地面上滋滋冒烟，把原本土黄色的荒原灼出一个个深褐色的小坑。
“咕噜……”
指挥塔侧面的通讯器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咽口水声，是负责观察的斥候兵小李，“将军，您看那些洞……”
项尘没回头，目光死死盯着最大的那个孔洞——刚有一只近两丈高的异族爬了出来。那东西长着覆盖暗紫色甲壳的躯干，六条带倒钩的腿踩在圆盘边缘，脑袋像是一颗融化的肉瘤，上面嵌着十几颗红色的复眼，正朝着机关城的方向转动。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爪子在金属盘上抓出刺耳的刮擦声，紧接着，又有三只一模一样的异族从同一个孔洞里钻了出来，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朝着下方的荒原跳去。
“已经数清了，”墨渊大步走到指挥台旁，手里攥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孔洞的位置，“每一分钟，至少有五十只异族从这些洞里出来。之前咱们遇到的‘主力’，恐怕连这主巢半天的产量都不到。”
项尘点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顶层的圆盘：“有没有找到能量源的位置？机关城的护盾撑不了太久，咱们必须一击得手。”
之前推进的一路上，异族的袭扰就没停过。从最初的零星小队，到后来成百上千的集群冲锋，机关城的外层护盾已经出现了好几处裂痕，负责维修的工匠们几乎没合过眼。如果再拖下去，不等他们攻击主巢，机关城恐怕就要先被异族耗垮。
墨渊俯身指着地图上一个用黄笔标出的圆点：“技术部刚才传来消息，他们监测到主巢有一处能量波动异常强烈，就在最顶层圆盘的正中心——你看，那里有个黑色的凸起，像是……像是一颗嵌在金属里的黑宝石。”
项尘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最顶层圆盘的中心看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光点。那光点不发光，却像是能吸收周围的一切，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确定是能量源？”项尘追问。
“九成把握，”墨渊的声音很坚定，“之前咱们摧毁异族的小据点时，每个据点中心都有类似的能量核心，只是没这么大。而且你看那些异族——只要靠近那个黑色核心的区域，动作就会变快，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着。”
正说着，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将军！异族集群冲锋！数量……数量超过两千！”
项尘猛地抬头，只见远处的荒原上已经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潮水”——那是无数异族聚集在一起，朝着机关城冲来。它们的速度极快，爪子踩在地上扬起漫天尘土，喉咙里的嘶吼声连指挥塔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机关城调整角度！”项尘当机立断，手指指向主巢的方向，“所有机关炮瞄准顶层圆盘中心的黑色核心！护盾全开，近战部队准备拦截冲过来的异族！”
“收到！”
“技术部明白！”
“近战营已就位！”
通讯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声，机关城开始缓缓转动。这座由数千工匠耗时半年打造的“钢铁巨兽”，此刻终于露出了它最锋利的獠牙——城墙上的近百门机关炮同时抬起，炮口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炮管调整角度时发出“嘎吱嘎吱”的机械声，像是巨兽在磨牙。
墨渊站在指挥塔的了望口，手里紧握着信号旗，目光紧盯着主巢的黑色核心。他能感觉到机关城在震动——不是因为异族的冲击，而是因为机关炮的能量正在充能，炮管里传来“嗡嗡”的低鸣，淡蓝色的能量光晕在炮口周围缓缓凝聚。
“将军，机关炮充能完毕！”技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既是紧张，也是兴奋，“角度校准完毕，距离八千三百步，风速三级，无遮挡！”
项尘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指挥塔内的所有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着火焰。从穿越这片荒原开始，他们已经打了七场恶战，牺牲了两百多名兄弟，现在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刻。
他抬手拍了拍墨渊的肩膀：“该你了。”
墨渊点点头，猛地将手中的红色信号旗挥下，同时对着通讯器嘶吼出声：“开火！”
“轰！轰！轰！”
近百门机关炮几乎同时发射，没有丝毫间隔。炮弹带着淡蓝色的火焰，像一道道流星划破天空，朝着主巢的黑色核心飞去。炮口喷出的气浪将城墙上的烟尘吹得四散，连远处冲锋的异族都被这股气浪逼得顿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那些炮弹在动——小李死死攥着望远镜，指节泛白；技术官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墨渊盯着主巢的方向，呼吸都快停了。
“中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
只见第一枚炮弹精准地砸在了黑色核心上，没有发出想象中的碰撞声，反而像是砸进了一团棉花里——黑色核心瞬间泛起一层涟漪，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数十枚炮弹接连击中核心，那层涟漪越来越大，黑色核心开始发出刺眼的黑色光芒。
不是阳光那种温暖的光，也不是火焰那种灼热的光，而是一种冰冷、粘稠的光，像是把整个黑夜都浓缩在了那里。光芒越来越亮，连天空中的太阳都显得暗淡了几分，指挥塔内的人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主巢的轮廓。
“不对劲！”项尘突然皱起眉头，“这光芒……”
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天地。
黑色核心炸开了，不是向外扩散的爆炸，而是向内收缩的“坍缩”——周围的金属圆盘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瞬间扭曲变形，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断裂声。最顶层的圆盘率先崩塌，碎片像雨点一样往下掉，砸在下层圆盘上，引发了连锁反应。
“轰隆隆——”
第二层圆盘、第三层圆盘……层层叠叠的金属圆盘开始接连崩塌，那些密密麻麻的孔洞瞬间被扭曲的金属堵住，原本还在往外钻的异族被卡在洞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就被挤压成了一滩滩墨绿色的肉泥。
远处冲锋的异族像是突然断了线的木偶，动作猛地一顿，原本狰狞的表情变得茫然。它们停下了冲锋，在原地转来转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寻找什么。
“它们失去指挥了！”墨渊眼睛一亮，对着通讯器大喊，“近战营出击！远程部队掩护！清理残余异族！”
“杀啊！”
城墙上的闸门缓缓打开，手持长刀和长矛的士兵们冲了出去。之前被异族压制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反击了。一个名叫赵虎的士兵冲在最前面，他的左臂上还缠着绷带——三天前被异族的爪子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现在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手里的长刀一挥，就砍断了一只异族的腿。
“兄弟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赵虎嘶吼着，长刀再次落下，将那只异族的脑袋砍了下来。墨绿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身，他却毫不在意，转身又朝着另一只异族冲去。
机关城上的远程部队也没闲着，弓箭和小型机关炮不断朝着远处的异族射击。那些失去指挥的异族毫无章法，要么四处逃窜，要么原地发呆，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只试图逃跑的异族刚跑出没几步，就被三支弓箭同时射中，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项尘站在指挥塔上，看着下方混乱却有序的战场，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些。他拿起通讯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各部队注意，不要追得太远，清理完视野内的异族即可。技术部检查机关城的损伤，准备后续的修整。”
“收到！”
“技术部明白！”
墨渊走到项尘身边，递给他一壶水：“喝一口吧，你都快一天没喝水了。”
项尘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精神一振。他望向已经彻底崩塌的主巢——只剩下一堆扭曲的金属残骸，再也没有异族钻出来。荒原上，残余的异族已经不多了，士兵们正在逐一清理，偶尔传来几声厮杀声，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第一阶段，总算结束了。”墨渊感慨道，语气里满是释然。
项尘点点头，目光望向远方的地平线——那里还有更多的异族据点，这场战争还没结束。但至少现在，他们打赢了最关键的一仗。
“通知各部队，今晚在机关城外围扎营，”项尘说，“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咱们继续前进。”
通讯器里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却更充满了希望。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机关城上，也洒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战火的荒原上。扭曲的金属残骸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光，远处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小李从了望口探出头，看着下方的场景，突然开口道：“将军，墨统领，你们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项尘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快了。等咱们把所有异族都赶出去，就能回家了。”
墨渊拍了拍小李的肩膀：“好好干，到时候我请你喝庆功酒。”
小李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他转身继续盯着战场，手里的望远镜微微晃动——他知道，这场战争还没结束，但他们已经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
远处的荒原上，最后一只异族被赵虎砍倒。赵虎拄着长刀，大口喘着气，抬头望向机关城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一块玉佩——那是他妹妹给他的，他答应过妹妹，一定会活着回去。
现在，他离这个承诺，又近了一步。
机关城的灯光逐渐亮起，像是黑夜里的一颗星辰。城墙上，工匠们开始维修受损的护盾；营地里，炊事兵已经架起了大锅，香喷喷的肉汤味顺着风飘了过来。士兵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干粮，一边聊着天，话题从今天的战斗聊到家乡的亲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期待。
项尘和墨渊站在指挥塔上，看着下方热闹的营地，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只要兄弟们还在，只要这份信念还在，他们就一定能打赢这场战争，把异族彻底赶出这片土地。
夜色渐深，荒原上的风渐渐小了。机关城的灯光照亮了周围的区域，也照亮了士兵们眼中的希望。第一阶段的异族主力清剿战，大获全胜。而属于他们的征程，才刚刚拉开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