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勐捧镇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
街上多了些生面孔,看似闲逛,眼神却时不时扫过街巷角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钟清清和姜国栋躲在招待所里,仔细推演着晚上交易的每一个细节。他们将交易地点定在了镇外一处废弃的砖窑。那里地形复杂,窑洞众多,便于隐藏和撤离,而且视野相对开阔,不容易被大队人马埋伏。
“一旦拿到钱,验完真伪,我们立刻从二号窑洞后面的小路离开。我在那里藏了根绳子,可以下到下面的河沟,顺着河沟往下游走三里地,有个岔路口,我做了标记。”姜国栋在地上用石子画出简易地图,眼神锐利如鹰,“如果发生意外,以吹口哨为号,三长两短,然后各自按预定路线撤,最终在岔路口汇合。”
钟清清认真记下每一个要点,心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加速。她将剩下的195克黄金仔细分成两份,一份200克用于交易,另一份5克和那张通行证被她用油布包了好几层,藏在招待所房间一块松动的砖块后面——这是最后的退路。
夜幕如期降临。
草皮街的喧嚣渐渐散去,黑暗笼罩了小镇。两人换上深色衣服,悄无声息地离开招待所,提前来到废弃砖窑。
姜国栋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迅速而无声地检查了几个关键窑洞和撤离路线,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钟清清则躲在一处断墙后,紧紧抱着那个装着200克黄金的布包,手心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添几分寂静中的诡异。
终于,约定的时间到了。黑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个叫阿昌的憨厚中年人出现了,身后只跟着两个人,一个是瘦高个陈老五,另一个是提着个小箱子的陌生壮汉。
“小嫂子很守时嘛。”陈老五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笑意,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钱带来了吗?”钟清清从断墙后走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陈老五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壮汉打开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几捆大团结(十元纸币),在微弱的光线下透着诱人的光泽。
“货呢?”陈老五问。
钟清清将布包放在地上,慢慢打开。
陈老五上前,再次仔细验货,称重。过程似乎和上次一样。
“没问题。”他点点头,合上箱子,示意壮汉把箱子递过来。
就在钟清清伸手要接箱子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陈老五脸上和气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狰狞!他猛地一把打翻钟清清伸向箱子的手,同时厉声喝道:“动手!”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破空之声响起!
不是一声,而是从不同方向的黑暗中同时响起!
“小心!”姜国栋的怒吼声从附近一个窑洞顶传来!同时传来几声闷响和短促的打斗声!
钟清清只觉一股大力将她猛地扑倒在地!是姜国栋!他从窑洞顶跳下,将她护在身下!
“砰!”一声脆响,刚才她站立的地方,一个陶罐被打得粉碎!那不是子弹,是弩箭!
对方竟然动了杀心,而且不止一两个人!黑暗中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走!”姜国栋低吼一声,拉着钟清清就要往预定的二号窑洞撤退。
但陈老五和那个壮汉已经狞笑着逼了上来,手里多出了明晃晃的匕首。同时,四周的黑暗中影影绰绰,至少又冒出五六个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妈的!给脸不要脸!把黄金和通行证交出来,老子赏你们个全尸!”陈老五彻底撕下了伪装。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止是黄金!
“吹哨子!”钟清清尖叫。
姜国栋立刻吹出三长两短急促的口哨声!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同一时间,他猛地将钟清清往二号窑洞方向一推,自己则反身扑向冲得最近的那个壮汉!动作快如闪电,即使伤了一臂,格斗技巧依旧狠辣精准!匕首划破黑暗,带出一声惨叫!
混乱瞬间爆发!
弩箭再次射来,钉在土墙上!姜国栋利用地形和黑暗,与冲上来的人缠斗在一起,为钟清清争取时间!
钟清清连滚爬爬地冲进二号窑洞,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她听到身后传来打斗声、惨叫声、还有陈老五气急败坏的叫骂!
她不敢回头,拼命沿着漆黑的窑洞往里跑!按照记忆,后面就是通往河沟的出口!
就在她快要跑到窑洞尽头时,突然,侧面一个岔洞里猛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往岔洞里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钟清清!她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拖拽她的力量极大!黑暗中,她闻到一股浓烈的汗臭和烟味!
是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阿昌!他早就埋伏在这里!
“唔……唔……”钟清清感到窒息,绝望地用手肘向后猛击!
阿昌吃痛,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稍松。
就这一瞬间的机会!钟清清猛地低头,狠狠一口咬在捂着她嘴的手上!
“啊!”阿昌惨叫一声,下意识松手。
钟清清趁机挣脱,想也不想就往主洞深处跑,声嘶力竭地大喊:“国栋!!”
她的声音在窑洞里回荡。
下一秒,一道黑影如同旋风般从主洞入口处冲了进来!是姜国栋!他脸上沾着血,眼神如同嗜血的猛兽,径直扑向刚刚爬起来的阿昌!
没有任何废话,只有匕首冰冷的寒光和骨骼碎裂的闷响!
姜国栋拉起吓呆了的钟清清,冲向窑洞尽头的出口。那里果然垂着一根用藤蔓和衣服撕成的布条搓成的绳子。
“下去!”姜国栋将她推到洞口。
钟清清抓住绳子,慌乱地向下滑。手掌被粗糙的绳子磨得火辣辣地疼。
姜国栋紧随其后,几乎是跳下来的。落地后,他片刻不停,拉着钟清清沿着河沟向下游狂奔!
身后,砖窑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叫骂,还有手电筒的光柱乱晃!追兵来了!
两人在黑暗的河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奔跑,冰冷的河水浸湿了裤腿,荆棘划破了皮肤,但谁也顾不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和光亮彻底消失,只剩下河水哗哗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他们终于跑到了姜国栋做了标记的岔路口。
姜国栋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得吓人,伤口肯定又裂开了,暗色的血迹渗透了外套。他喘着气,警惕地回望着来路。
钟清清瘫坐在地上,浑身湿透,冷得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仅仅是后怕,还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和……那200克黄金丢失的心痛。
第一次交易,竟然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黑吃黑!差点把命都丢掉!
“他们……他们想要通行证……”她声音发颤地说。
姜国栋重重地喘了口气,眼神冰冷:“那个陈老五,恐怕不只是黑市贩子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看向惊魂未定的钟清清,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决绝:
“这个地方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走,连夜走。”
“去哪?”钟清清茫然地问,感觉天下之大,似乎已无容身之处。
姜国栋的目光投向黑暗的南方,那里是国境线的方向。
“去畹町。最危险的地方,或许才有一线生机。而且……”
他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我记得……奶奶临终前说过,如果在边境遇到天大的麻烦,可以去畹町老街的‘阿玉姐’杂货铺碰碰运气。她说……那是她以前救过的一个缅共兵姐姐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