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果郡王正与皇上下棋。皇上落子又吃掉果郡王两子,心情大好,笑着调侃道:“老十七自从娶了那位庶福晋(余莺儿怀孕后所抬),可是许久没进宫了。”
果郡王执棋的手微顿,随即抬眸笑道:“皇兄惯会打趣臣弟。莺儿初孕,身子多有不适,臣弟近来是多陪了陪她。”
“瞧着倒是情分深厚。”皇上喝了口茶,语气带着几分打趣。
“莺儿聪慧懂事,能得她相伴,是臣弟的福气。”果郡王缓缓落下一子,语气轻快,可眼底的光却悄悄暗了下去,藏着几分复杂。
皇上听了,放下茶盏哈哈一笑,指腹摩挲着棋子:“能让你这素来爱跑江湖的性子收心,可见是真合心意。等孩子生下来,朕便破格封他为贝子,也算是朕对他的疼爱。”
果郡王垂眸应道:“谢皇兄恩典。臣弟只求她们母子平安,便已心满意足。”话音刚落,他指尖不慎碰歪了一枚棋子,连忙伸手扶正——他想起余莺儿入府前的模样,想起她如今在府中渐露的骄纵,再想起那句“聪慧懂事”,只觉喉间发涩。
皇上没察觉他的异样,只顾着复盘棋局:“你这步走得急了,若往这边挪一子,朕倒未必能吃得这么痛快。”
果郡王勉强勾了勾唇,重新落子:“皇兄棋艺精湛,臣弟本就不是对手。”心思却早已飘出养心殿,落到王府后院——梅园中那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还在耳畔,可余莺儿入府后,再没吟过半句诗。那日雪中对诗的人,究竟是不是她?这疑问像根刺,始终扎在他心头。后来她怀了孕,是他第一个孩子,加上她日日在府中咄咄相逼,万般无奈下,他才松口将她抬作了庶福晋。
“在想什么?该你落子了。”皇上的声音将他拉回棋局。
果郡王定了定神,指尖落下棋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没什么,只是在想府中琐事。”眼底的暗芒又深了几分,只盼着这孩子能顺利降生,往后的日子,能少些波澜才好。
皇上指尖叩了叩棋盘,提醒道:“再这么心不在焉,这一局你可就真输定了。”
果郡王猛地回神,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松,连忙垂首应声:“是,臣弟知错了,这就专心与皇兄对弈。”
另一面承乾宫内,甄嬛已经收拾好情绪,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槿夕,把我的长琴拿出来。”
“是。”槿夕见她眼底的恍惚散去,重新有了往日的神采,心里松了口气,笑着应声转身,脚步轻快地去取琴。
不一会,槿夕便抱着那架常伴甄嬛的长琴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窗前的矮几上,又铺好琴垫。甄嬛缓步上前坐下,指尖轻搭在冰凉的琴弦上,略一凝神,便拨动了琴弦。
抬手拨弦,初时音声轻缓,如春日流水漫过青石,渐渐调子转柔,竟弹出了半阙《长相思》。弦音里藏着细碎的念想,不是浓烈的痴缠,倒像檐角垂落的春雨,丝丝缕缕都绕着旧时光——是那时皇上对她唤“菀菀”的温柔,是承乾宫里共赏红梅的笑语,是曾经以为能岁岁相守的美好回忆。
槿夕站在一旁,听着琴音里的轻愁,也不多言,只悄悄取了件薄披风搭在椅背上。待一曲将尽,最后一个音在空气中慢慢消散,甄嬛才收回手,望着琴弦上颤动的余韵,轻声道:“许久不弹,倒有些生涩了。”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唯有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怅惘,又很快被她掩了去。
“小主是想……借琴音引皇上记起从前?”槿夕望着甄嬛指尖未离的琴弦,试探问道。
甄嬛指尖在弦上轻轻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终究还是颔首:“嗯,眼下局势,也只能靠从前的回忆,勾起皇上的几分怜爱了。”
槿夕心中一明,随即面露喜色,上前一步提议:“小主,方才路过御花园时瞧见,那片杏花开得正好,粉白一片映着春光,格外好看。小主若在杏花下弹奏,一定更能打动皇上。”
甄嬛眸色微动,抬眼看向一旁候着的流珠,“流珠,你明日去内务府那边探探,务必弄清楚这几日皇上的行踪,尤其是何时会去御花园。”
“是,小主!”流珠应声道。
“小主,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先歇下吧,明日再做打算。”槿夕轻声劝道,目光扫过甄嬛眼底的青黑。
甄嬛却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拿起桌上的一只白玉手镯,镯身莹润通透,在烛火下泛着清冷的光,正是皇上在她刚入宫时赏的。“槿夕,你说皇上他……还会记得从前吗?
“小主放心,皇上对小主的心意,奴婢都看在眼里。”
甄嬛闻言,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苦笑:“从前是从前,现在他怕是早把我忘了。”说罢,她转身走向门外,夜色浓稠如墨,廊下的宫灯只照得见身前几步路,就像她如今看不清的前路。
“小主,仔细着凉。”槿夕连忙取来披风,轻轻披在甄嬛肩上。
甄嬛拢了拢披风,望着夜空,月色如水,却照不亮她满心的愁绪。她想着御花园里的计划,若能引得皇上注意,往后在这宫里或许还有转机;可若失败,怕是连仅存的一点念想都没了。
“槿夕,全靠那一曲琴音了。”甄嬛收回目光,神色渐渐坚定,“我定要让皇上记起,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甄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