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甄嬛泪如雨下的模样,眉峰皱得更紧,眼底的疑云却未散。他沉默片刻,语气终是软了几分,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暂且信你这一回。但流珠是你宫里的人,此事你难辞其咎。”
他转头看向侍卫,冷声道:“将流珠押入慎刑司,严刑审讯!务必问出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曼陀罗粉从何而来!若有半句虚言,不必禀报,直接杖毙!”
“嗻!”侍卫上前,粗鲁地架起早已瘫软的流珠。流珠挣扎着回头,望着甄嬛的方向,泪水混着血水滚落,声音嘶哑:“娘娘……是奴婢害了您……您一定要保重……”
华妃见皇上竟未立刻治甄嬛的罪,急得上前一步:“皇上!您怎能信她的话?这分明是……”
“够了!”皇上再次打断她,语气里满是不耐,“此事尚未查清,你安分待在翊坤宫,好好照看温宜,不许再插手!若再让朕看到你在殿上撒野,休怪朕无情!”
华妃被皇上的怒气压得不敢再言,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狠狠瞪着甄嬛,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宜修在旁轻轻颔首,语气带着几分“赞同”:“皇上英明,此事确实该从长计议,慎刑司一审,便能水落石出。只是菀嫔……”宜修看向甄嬛,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你虽自称不知情,可流珠毕竟是你宫里的人,如今出了这等事,你也需得避嫌。依臣妾看,不如仍将你禁足承乾宫,待查清真相,再作定论,也好让皇上安心,让众人无话可说。”
皇上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看向甄嬛的眼神里,已没了往日的温情,只剩冰冷的疏离:“皇后说得是。来人,送菀嫔回承乾宫,即日起禁足,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承乾宫的人,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甄嬛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她望着皇上决绝的侧脸,知道自己再辩无用——疑窦一旦种下,便再难根除。她缓缓伏下身,行了个跪拜大礼,声音微弱得像一阵风:“臣妾……遵旨。”
槿夕上前,搀扶着失魂落魄的甄嬛往外走。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殿内的喧嚣,也隔绝了皇上最后一丝温度。甄嬛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这一次禁足,绝非几日便能了结,而慎刑司的酷刑之下,流珠能否撑住也未可知。
而殿内,宜修看着甄嬛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华妃仍在咬牙切齿,满心都是如何让甄嬛付出代价;皇上则坐在龙椅上,望着御膳房总管呈上的那袋掺了曼陀罗粉的杏仁,眼神冰冷。
皇上蓦然转头看向宜修,眉峰微蹙:“没想到,我们的昭华,满月宴竟闹到这般地步……”
宜修垂眸屈膝,声音温而稳,恰到好处地接过话头:“皇上放心,果郡王那边的事,臣妾定会处置妥当,断不会再扰了宴会兴致。”
皇上眉心稍展,缓缓颔首,抬手整了整龙袍,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宴会,继续。”
余下的宾客皆是各怀心事,或低头私语,或强颜欢笑,满殿的喧嚣早没了起初的热闹,只剩一片心照不宣的沉寂,勉强撑到了宴会结束。
宴会一散,宜修便召来剪秋,语气冰冷:“你即刻去见果郡王,就说——菀嫔的贴身侍女,胆大包天,本想在温宜公主的吃食里动手脚,却阴差阳错,把脏东西送进了他余庶福晋嘴里。这话,务必让果郡王和余庶福晋都听得明明白白!另外,备些‘补品’送去给余莺儿,让她‘好好’调养身子,再亲口告诉她——这辈子,她再无有孕的可能。”
剪秋垂首,恭声应道:“奴婢明白。”话落,她笑出声继续说道:“余庶福晋若知晓,是菀嫔身边的人害得她没了孩子,怕是会恨死菀嫔!”
宜修闻言,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茶盏莹白的边缘,釉光映着她眼底深不见底的冷意。她忽然轻笑一声,“一个痛失孩子的母亲,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奴婢这就去办。”剪秋轻声应下,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宁寿宫偏殿内,帐幔低垂。余莺儿悠悠转醒,眼睫颤了颤,尚未完全睁开,便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握住。果郡王凑上前来,声音里满是疼惜:“莺儿,你醒了。”
“妾身……这是怎么了?”余莺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许是母子连心的本能,她话音未落,便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小腹,那处空空软软,再无往日的微隆。她猛地睁大眼睛,抓着果郡王的手骤然用力,眼底瞬间漫上慌色:“王爷,妾身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果郡王被她问得一噎,喉结滚动,满心的愧疚与不忍堵在喉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这残酷的真相。恰在此时,殿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剪秋走在头前,身后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那宫女双手稳稳托着个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二人一前一后,垂首敛足地走了进来,适时打破了这凝滞的沉默。
果郡王抬眼瞥见是宜修身边的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却也没出声阻拦——眼下这僵局,有人进来或许倒能缓一缓。
剪秋行至殿中,先对着果郡王敛衽福身,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落进两人耳中:“奴婢给王爷请安,给庶福晋请安。皇后娘娘宴会一结束,就吩咐奴婢让奴婢送支老山参来,给您补补身子。”
说罢,她示意身旁小宫女上前,亲手揭开那只金丝楠木盒——盒中卧着一支通体黄润、须根完整的老山参,参体饱满,一看便知是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