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宜修脸上血色尽褪,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章太医,快看看温宜的杏仁露!”华妃声音发紧,语气里满是焦灼。
“是。”章弥垂首应下,一旁的颂芝早已捧起那碗杏仁露,急匆匆递到他面前。
章弥接过,指尖轻捻、鼻尖细嗅,片刻后眉头骤然拧紧,沉声回禀:“启禀华妃娘娘,这杏仁露中,确是掺了曼陀罗花。”
华妃身子一软,踉跄着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与尖锐:“皇上!求您为臣妾、为温宜做主啊!那凶手分明是冲我们母女来的!方才若臣妾真喂温宜喝了那碗杏仁露,此刻这殿里,怕是早已躺着臣妾与温宜的尸身了!”
“华妃妹妹,”宜修端着帕子,语气里半是唏嘘半是暗叹,“你今日当真是福大命大,若非侥幸……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上脸色骤沉,眉宇间戾气翻涌,未等华妃哭完,猛地扬手将手边的茶盏掼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茶盏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湿了金砖,他喉间滚出一个字,声音冷的像冰:“查!”
脆响未落,殿内已静得落针可闻,连华妃的哭声都生生顿住,只余下肩头不住地颤抖。皇上胸膛剧烈起伏,龙颜之上满是怒意,目光扫过阶下战战兢兢的宫人,声音比碎裂的瓷片更寒:“查!给朕仔细查!从杏仁粉的采买、炖煮到送进宁寿宫,每一个经手的人都不许放过!若查不出幕后黑手,你们都提头来见!”
“嗻!”苏培盛忙膝行半步跪地领旨,声音恭敬,“奴才这就去办!”说罢,他缓缓起身,垂首敛目,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苏培盛的脚步声刚消失在殿外,殿内死寂的空气里,便悄然浮起几声细碎的议论,像蚊蚋般嗡嗡着,却偏有“菀嫔”二字,断断续续飘进华妃耳中。
华妃猛地抬头,哭得红肿的眼瞳骤然瞪圆,血丝爬满眼底,满是戾气:“皇上!定是她!定是甄嬛那个贱人!臣妾与她素来不睦,她定是怀恨在心,蓄意要害臣妾母女!”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爪般死死钉在甄嬛身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锐颤抖,几乎是嘶吼出声:“甄嬛!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买通了人,在杏仁露里下毒,想害死本宫和温宜?”
甄嬛被华妃这声尖锐质问刺得心头一紧,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晃,素白的指尖悄悄攥住了袖口,转瞬便稳住了心神。她抬眸看向华妃,眼底没有惧意,只剩一片清冷淡然:“华妃娘娘一口咬定是臣妾下毒,敢问——可有半分实证?”
她微微上前半步,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语气愈发沉静:“臣妾与娘娘之间,是有不少纠葛,可臣妾即便再糊涂,也断不会拿温宜公主的性命做文章,更不会用下毒这等阴狠手段!”
宜修适时轻咳一声,目光淡淡扫过殿中剑拔弩张的两人,语气不疾不徐,却自带着皇后的威严:“都静一静。”
待殿内彻底安静,她才缓缓开口,目光落在皇上身上:“眼下吵吵嚷嚷,也辨不出个是非黑白。真相如何,自有皇上圣明评判,轮不到尔等在此胡乱揣测、争闹不休。
不多时,苏培盛领着两名小太监和御膳房总管进来。他一如既往地垂首敛目,步态轻缓,路过甄嬛身侧时,却极快地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透露着一丝复杂。
甄嬛的心猛地一沉,方才强装的镇定瞬间裂了道缝,身形几不可查地晃了晃,袖中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苏培盛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从不轻易与嫔妃私相授受眼神,他这一眼,分明是在提醒她:此事不对劲,且与她有关!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慌顺着脊背往上爬?
“皇上,”苏培盛躬身回话,侧身让出身后三人,“这两位是今日在御膳房外洒扫的宫人,这位是御膳房总管。”
顿了顿,苏培盛又补了句:“方才奴才已请太医查验过御膳房余下的那袋杏仁粉,里头……里头确实掺了曼陀罗粉。”
另外三人立刻齐齐跪倒,额头贴地,声音虽颤却整齐:“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别喊万岁了。”皇上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三人,不带一丝温度,“说,今日可有可疑的人去过御膳房?”
跪在前头的洒扫宫人忙抬起头,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回话:“回……回禀皇上,奴才今日清晨在御膳房外的拐角处洒扫,亲眼瞧见……瞧见承乾宫的流珠姑娘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至……至于她有没有真的进去,奴才离得远,就不清楚了。”
“皇上,奴才也看见了!”另一个洒扫宫人连忙附和,头磕得更响,“跟……跟他说的一样,确实是流珠姑娘,错不了!”
“你说。”皇上目光转向御膳房总管。
御膳房总管忙伏得更低,声音发抖:“回……回皇上,今日给翊坤宫的杏仁露,从选材、泡发、炖煮到盛碗,每一步奴才都亲自盯着,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他咽了口唾沫,才颤声补道:“可……可今日清晨寅时二刻左右,奴才因御膳房后巷的柴火垛塌了,出去处置了片刻,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奴才实在不知,是不是……是不是就趁那会儿,有人钻了空子,动了杏仁粉……”
刚才的小太监咽了口唾沫,也补了句:“对了,奴才记得清楚,那会儿刚过寅时初刻,天还黑着呢,流珠姑娘就急急忙忙往御膳房去了,奴才当时还纳闷,菀嫔娘娘这时候唤人来御膳房,是有什么紧急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