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英哈特,特聘教师宿舍。
这里,仿佛成了风暴过后最宁静的风眼。
窗外,是帝都震耳欲聋的欢呼与狂欢,英雄的名字被亿万民众一遍遍地传颂,汇成信仰的海洋。
窗内,这位英雄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易碎的纸。
七道身影,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将这张床围得水泄不通。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治愈魔法光晕和淡淡的草药清香,混杂着女孩们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呼吸声。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异常坚定。
“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让他好好休息,让他醒来时,能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我们。”
奥莉维娅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女孩们稍稍找回了主心骨。
“奥莉维娅说得对。”
玲淼抹了把眼泪,作为专业的治疗师,她最先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柔和的翠绿色光芒,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探查着裴逸的身体状况。
“老师的身体……透支得太厉害了。”玲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心疼和后怕。
“魔力、精神力、生命力……几乎都燃烧到了极限。体内的经脉多处断裂,骨骼也有细微的裂痕,五脏六腑都处于极度衰竭的状态。”
她每说一句,女孩们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不过,万幸的是,”玲淼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老师的身体非常强,他体内有一股非常强大的自愈力量,在缓慢但坚定地修复着一切,就像有一颗永不熄灭的太阳,在为他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生机。”
“那……那我们能做些什么?”莉莉安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问。
她看着床上那个如同神明般强大的男人,此刻却如此脆弱,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能做的,有很多。”
奥莉维娅站了出来,她环视了一圈众人,那双曾属于王女的、带着威仪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首先,”她看向玲淼,“玲淼,你是最专业的治疗师,主要的治愈工作由你来负责,我们会全力辅助你。”
玲淼重重地点头。
“其次,”她看向蓝馨和夏悠柠,“你们两个的魔力最深厚,在治愈的同时,负责维持宿舍的恒温结界和净化结界,不能让任何一丝外界的尘埃和噪音打扰到老师。”
蓝馨和夏悠柠立刻应声,眼神中充满认真。
“林雅然,莉莉安,你们魔力较少,作为替补治疗,等大家魔力都枯竭了,就由你们顶上去,为大家争取一些休息时间。”
奥莉维娅继续安排:“你们平时的任务主要负责后勤,准备好所有可能用到的草药、清水、还有干净的布料,还有,轮流守在门口,谢绝一切访客,无论是谁。”
林雅然和莉莉安用力点头。
“最后,”奥莉维娅的目光落在雨霜月身上,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霜月,你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身体和精神都很虚弱,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旁边的房间,好好休息,休息好后再来帮助治疗。”
雨霜月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固执。
她摇了摇头,声音虽然轻,却异常坚定:“不,我要守着老师。”
她看着床上裴逸苍白的脸,心中那份汹涌的愧疚与心疼,让她无法离开哪怕一步。
“可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雨霜月打断了奥莉维娅的话,她走到床的另一边,安静地坐下,只是那么专注地、一瞬不移地看着裴逸。
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地刻进灵魂里。
奥莉维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没再劝。
因为她知道,在场的所有人,心情都是一样的。
谁又舍得离开呢?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会安排好每个人的轮换时间,保证老师身边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守护,也保证我们每个人,都能得到必要的休息。”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要打一场持久战。”
没有人反对。
在这个小小的宿舍里,一个以守护英雄为唯一目标的同盟,悄然成立。
夜,渐渐深了。
第一班岗,由玲淼和雨霜月负责。
玲淼跪坐在床边,双手悬于裴逸胸口上方,柔和的翠绿色光芒如同流淌的溪水,源源不断地渗入他的体内,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魔力的消耗远比想象中要大。
但她没有停下。
她想起那个夜晚,在莱英哈特,自己濒死之际,是他徒手抓住了致命的血枪,是他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对自己说:“我说了,我会让你拥抱今后的每一天。”
他做到了,不仅是让我,更是让所有人都有权利去拥抱今后的每一天。
但并非没有代价,英雄也是人,他也会流血和疲倦。
我们或许做不到替他而战,可最起码要让英雄有落脚之地,最起码要让英雄有避风的港湾。
这一次,换我们来为你做些什么。
而另一边,雨霜月也在用自己的办法帮助着裴逸。
她不像玲淼那样拥有强大的治愈能力。
她能做的,只是用一块浸湿了药水的布,混杂着自己的治愈魔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裴逸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每一次擦拭,她的指尖都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皮肤。
那冰冷的肌肤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想起那个灰色的、没有尽头的梦境。
想起那个一直陪着她的、沉默的影子。
想起最后,影子对她说:“我需要的,是你保护你自己。”
那老师你呢?
总是一人冲到最前面,把所有人守在身后的你呢?
我会答应老师你,好好保护自己的。
所以......老师,我也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自己,
想着,想着,她鼻尖又腾起一阵酸意。
她低着头,一滴滚烫的泪珠,无声地滴落在裴逸的手背上。
唉?自己又哭了?
自己到底怎么回事?变得那么爱流泪?
明明都哭了那么多次了,眼泪还是流不完,或许这就是心疼一个人的感觉?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痕,然后,继续用那块湿布,轻柔而固执地为他擦拭着。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只知道,她要守在这里。
守着这个,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又带她……找到回家的路的人。
直到他睁开眼睛。
然后,换她来说出那句: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