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有些几近于零的希望还是不要说出去比较好,这样的希望根本称不上是希望,但我还是觉得要说出去,万一呢?有些人就靠着这点希望活着呢?
——凌九
在工会提交好任务后,欧文干脆利落就给所有人分了钱。
这个时候,塞尔维亚学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他们不得不找旅馆,欧文对此老不乐意了:“找什么旅馆啊,你们是不知道,工会附近的旅馆可坑了,他们觉得猎人赚的钱多,就是要逮着猎人往死里坑,要是今天晚上睡旅馆,我保证你们第二天肯定后悔!”
凌九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会不会后悔,但她知道,欧文现在为了省钱都快要发疯了,如果他们坚持去住旅馆的话,欧文要面子,肯定会付钱,付完了之后少不了要对他们阴阳怪气。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大的,性格怎么能比自己还不讨喜?
不过,如果不能住在旅馆里,那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们四个人住?
从塞尔维亚学院出来的师生们显然都知道欧文的德性,一时间,现场陷入了寂静,谁也不想主动开口,欧文觉得尴尬,但又有点生气,他知道自己心里的火气毫无理由撒在其他人身上,当下也憋住不说话。
朵朵看出来现场气氛有点不对劲,主动开口:“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要不然, 去我家里住也可以。就是,我家有点小,到时候,大家可能要挤一挤了。”
作为团队中实力最弱的女孩,朵朵在这个队伍里,其实一直不好意思发言,在知道诺丁是贵族后,她更不好意思主动提出什么意见,此时此刻,她能说出这些话,显然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
这时候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谁还嫌弃屋子小?
所有人举手表决,一致通过了朵朵的建议,朵朵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颗突然被点亮的星星,于是,她带着自己的小伙伴,浩浩荡荡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目的地,一场暴雨就突然下来了,所有人加快脚步,恨不得跑出残影,总算是赶到了朵朵家。
朵朵说自己的家很小,还真不是在吓唬他们,她所谓的\"家\",不过是一间用泥巴和稻草垒起来的低矮小屋,凌九弯腰进门时,额头差点撞上门框,这间昏暗潮湿的小屋子,唯一的光源是桌子上摇曳的油灯,一张占据半个房间的大床首先映入眼帘,床上铺着打满补丁的被褥。
同样都是平民,时钦家就足足有两层,还能空出一个房间给自己住,朵朵家就不一样了,是个大单间,无论是卧室、客厅还是存放食材的仓库,全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唯一好一点的地方就是,这里是郊区,房子自带大院子,厨房和吃饭的地方全都设置在院子里,长长的屋檐盖住了这些地方,让厨房和桌子不至于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中淋湿。
在那瞬间,凌九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看过的、有关中世纪欧洲农户的介绍,他们就是这样,一间屋子里最贵的东西就是那张床,一家人没事干都躺在床上,就算是客人来了,也得跟他们躺一张床,而这,就是他们对待客人的最高待遇。
最重要的是,他们吃喝拉撒也全在一个屋子里,还好现在没闻到什么异味,要不然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时钦似乎是看出了凌九心里的想法,忍不住凑到她耳边说:“我家虽然也是平民,但毕竟在光之都的郊区,家家户户靠着挖矿谋生,比起这里,我们的生活条件好不少。”
\"妈妈!妹妹!我回来了!\"朵朵欢快地喊道。
那堆食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她佝偻着背,手里还拿着半件缝补的衣服,看到女儿带着四个陌生人回家,她明显愣住了。
\"这是我在工会的队友们。\"朵朵介绍道,\"他们是塞尔维亚学院的人,现在天黑了,又下了大雨,回不去学校了,要在我们这里住一个晚上。\"
\"快请进!快请进!\"那名妇人反应了过来,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屋里唯一的长凳,\"我们这个屋子太小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怠慢了你们。\"
欧文站在门口没动,凌九看到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鼻子。
确实,这屋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干净的校舍截然不同,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这样的住宿环境确实很难让人习惯。
凌九望向窗外,那如注的雨水从破旧的屋檐倾泻而下,在泥地上砸出无数小坑:\"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们要不先进来呢?这会儿大家身上都湿了。\"
时钦伸手接了几滴雨水,指尖泛起淡淡蓝光,\"这雨应该要下到晚上。\"
欧文总算愿意进来了,他抖了抖被雨水打湿的披风,衣服此刻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这让他原本就算不上柔和的五官更显得阴沉 了几分:\"有衣服换吗?\"
“我会清洁术!”时钦站了出来,挥舞法杖,欧文湿哒哒的衣服立刻变得干爽起来。
凌九立刻拉扯住时钦的胳膊:“给我也来一下。”
很快,众人衣服上就不见一点水渍了,就连这间屋子竟然也变得干燥了几分,凌九突然就觉得,水系法师才是法师里的佼佼者,法术这种东西,还是对生活有用才是最好的。
看到众人淋雨了,朵朵母亲出去烧水,煮了点草药,用几只粗陶碗带了装了点进来:“你们可以趁热喝点,这个草药对预防感冒很有用。”
有诺丁在,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会感冒,但面对妇人的好意,他们还是二话不说就接过了碗,凌九看着碗里飘着的那几片不知名的草叶子,眼一闭,心一狠,直接喝了下去,还别说,味道还挺不错的,比姜茶好喝。
所有人都进来后,原本就算不上宽敞的小屋更显得逼仄了几分,朵朵的妹妹就坐在大床上,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这些陌生人, 就算看到时钦施展魔法,她也始终捂住自己的小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朵朵招呼妹妹下床:“没关系的,这些都是姐姐的朋友,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这时候,凌九才注意到这个小豆丁,她和朵朵长得很像,像是一比一复刻出来的。
妹妹磨磨蹭蹭从床上下来,跟众人问好:“哥哥姐姐们好,我叫甜甜。”
凌九感觉此时此刻,自己的心都要萌化了,也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是怎么生的孩子,两个女儿都可爱极了!
\"你们还没吃饭吧?\"朵朵的母亲搓着手,\"我这就去做……\"
\"不用麻烦了。\"欧文突然开口,\"我们带了干粮。\"
朵朵的母亲笑容僵在脸上,手不自觉地揪住补丁摞补丁的围裙。
凌九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是真的一点都不会说话。
\"您可以随便做一点汤,我们只带了干粮出来。\"诺丁出来解围,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麻烦您了。\"
朵朵母亲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转身去灶台忙碌。凌九注意到她打开一个隐蔽的小柜子,从里面取出一点肉和鸡蛋,一看就知道,这对这一家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珍贵的食材。
朵朵母亲很用心,他们的晚餐比想象中丰盛,端上来的是一锅浓稠的肉粥,就算这样,她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好东西……\"
\"已经很好了。\"凌九真诚地说,她舀了一勺肉粥,浅浅尝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朵朵咯咯笑了起来,\"我妈妈习惯在肉粥里放一点胡辣子。\"
胡辣子,一种跟胡椒差不多的东西。
欧文和诺丁小口啜饮着粥,一点也没像凌九那样狼狈。
\"你们是朵朵的队友?\"朵朵妈妈忍不住问道,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她……她在工会里表现还好吗?\"
凌九看到朵朵在桌下紧张地攥紧了衣角,事实上,作为一名初级魔法师,朵朵在工会里一直很吃力,尤其是在进入第一道屏障后,她几乎是使出了全力,重伤到差一点就要挂了,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在努力做好分到自己身上的任务。
\"她进步很快。\"时钦突然说,\"在我们小队里,她是不可缺少的人才。\"
同样作为平民出身,时钦比谁都清楚,朵朵希望他们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可以说些什么。
朵朵猛地抬头看向时钦,明明今天他们才第一次合作,他竟然就愿意为自己说出这些话,她心里不免觉得有些感动。
诺丁也补上了一句:“是的,今天她就帮大忙了,要不然是她,我们可能还完不成这一次的任务。”
欧文也挺给面子的:“她,不错。”
话到了凌九这边,她就更积极了:“朵朵超厉害的!我们学校的老师说了,如果朵朵愿意的话,可以接受我们塞尔维亚学院的测试,测试通过了,她就可以进入我们学校,学习魔法课程!”
朵朵妈妈脸上绽放出骄傲的笑容,那笑容让凌九心头一热,她注意到欧文和诺丁交换了一个眼神,但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朵朵妈妈认真表示:“如果朵朵可以进入学校学校的话,我一定会努力赚钱供她上学的!”
凌九摆摆手:“我们学校有助学贷款,就是你可以先上学,慢慢还钱。”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时钦,“我们都是一边上学,一边当猎人赚学费的,朵朵以后也可以这么干。你放心,朵朵如果跟着我们一起干的话,绝对可以在赚到学费的同时,搞定生活费!”
不得不说,凌九给朵朵画出来的蓝图,让这一家人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明明还没开始接受测试,他们就已经开始幻想起朵朵在学校里上课了。
但,大人的头脑还是比较清醒:“可是,朵朵以前参加过塞尔维亚学院的招生,当时她没有通过测试,现在真的还有机会吗?”
这件事凌九还真不清楚,诺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他就看着欧文,催对方说话。
作为一名老教师,欧文还是有点师德的,他不会像凌九那样,长了一张嘴就说,给别人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正常情况下,第一次没有成功进入塞尔维亚学院的人,以后也基本上没啥机会进去。”
不管是朵朵、多多妈妈,还是边上的甜甜,她们的眼神明显就耷拉下去了,如果不是人太多了,凌九一定要跟欧文好好说道说道,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
但,欧文还是懂怎么做人的,今天晚上住在别人家里,吃着别人精心准备好的饭,再说些泼冷水的话就有些不道德了:“朵朵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凑齐三个老师的推荐,院长就会亲自对朵朵进行检测,一般来说,院长都会给面子的。”
他看了看凌九一眼:“我们这边已经有两个老师了,我和诺丁作为老师,不太方便去求同事帮忙,你既然那么希望她来我们塞尔维亚学院读书,那么,第三个老师就交给你了。”
这一招就叫做转移压力,最起码现在,被朵朵一家人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凌九就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她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找到第三个老师的!”
她在整个塞尔维亚学院,也就认识三个老师,第三位,她决定了,一定要软磨硬泡,让卡尔老师答应下来!
看着这一家人高兴的样子,她心满意足地端起了肉粥,再次喝了一口,这一口,又让她呛到了:“咳咳咳!”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就喝不惯胡辣汤,没想到到了魔法世界,她还是克服不了这个!
边上的欧文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个小废物呢!”
诺丁和时钦都在努力憋笑,这一刻,所有人都很欢乐,哦,除了凌九。
“你们等着,别让我找到笑你们的机会!”